顾肆一让武云云帮他泡一杯咖啡，却没告诉她要喝哪种。

武云云在咖啡机面前站了半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终决定问他。

顾肆一原本窝在沙发上佯装看书，听到武云云喊他，马上站起身。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居家服，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紧，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他走到武云云身边，拿起装咖啡豆的玻璃瓶，一步一步地教她。

武云云专注地听着，不敢走神半分，只是顾肆一，却走神了。

他一边用手转动着研磨器，将咖啡豆慢慢磨碎成细腻的粉末，一边注视着她。这些年来，她的身高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仍然保持着娇小玲珑的身材。估计现在也只有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刚好能够到达他的肩膀。

在她过来之前，他特意洗了个澡，还用发胶做了个造型，可是她的眼神，却坚定的让他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顾肆一停下动作，将磨好的咖啡豆倒出来，放到咖啡机上，他按下制作按钮，转头对着武云云说，“你从冰箱里帮我拿瓶奶。”

“好的。”武云云打开冰箱，看到熟悉的奶瓶，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喝这个牌子的。

武云云敛下心神，将鲜奶放到顾肆一面前。

“帮我打开。”

“好的。”武云云拧开瓶盖，“要倒进去吗？”

“嗯。”顾肆一将装好咖啡的杯子往武云云面前移了移，武云云倒入鲜奶。

“这么多年，我还是习惯喝这个牌子的。”顾肆一悠悠开口，深深看着武云云。

武云云有些窘迫，他跟她说这个干吗？

“看来少爷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品牌了。”她讪笑着回复道。

“那你呢？”

“我？”武云云觉得奇怪，但还是认真回道：“我喜欢尝试不同的，就拿鲜奶来说，我一段时间喜欢黄桃的，隔段时间又喜欢喝蓝莓味的，再过段时间，又喜欢上了原味的……总之，我不会照着一个牌子喝起来没完。”

她说完，就见顾肆一沉默了，他良久没有再开口。

顾肆一整理好心情，合着他刚才说了个寂寞。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还剩了一些咖啡，你要尝尝吗？”

武云云连忙回复他，“不用了少爷，晚上我喝咖啡容易失眠的。”

顾肆一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听后，“嘶”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喝了一口热的咖啡。

幸好倒了些鲜奶，才不至于疼的太厉害。

“少爷，你烫到了？”武云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她踮起脚上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由于她错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导致脚下不稳，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面前的东西。

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是什么。

顾肆一闷哼一声，他的手紧紧地按住吧台，才能控制住自己要拥她入怀的想法，他不断说服自己，要慢慢来。

武云云吓了一跳，弹跳着后退，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佯装淡定地问他：“您这里有烫伤药吗？”

顾肆一重新站直身体，“没有。”

“那我回去给你拿？”

“不用了，小伤，过几天就没事了。”

顾肆一说完之后，看着武云云的表情，忽然有些懊恼。

武云云还想再说什么，但忍住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顾肆一看着她，在脑海中头脑风暴着，但还是没找到一个理由留住她。

半晌，他对她点了点头。

武云云得到回应，快步走出去了。


顾肆一生日的前一天，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旸被接到顾家了。

顾家给他安排了一处院子，同时也将他的母亲留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顾先生赔了顾夫人一些股份，才让顾夫人忍了这口气。

毕竟她在别处也养了人，顾家也没少她什么，只要钱在她手里，那其他的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件事发生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疏远，为了不影响到顾肆一，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了给他转账，而不是像往年一样，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顾肆一的兄弟们知道了这件事，把他约到了何栾的别墅里，给他庆祝生日。

顾肆一提前问了武云云，但武云云说不去了，他有些失落，但也没强求她。

到了地方，何栾几人直接开了香槟，兴奋过后，几人没见到武云云，直接问道：“你的小女友怎么没来？”

“她性子比较淡。”顾肆一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拿起杯子里的香槟喝了一口。

几人互相看着，知道顾肆一心情不佳，何栾率先站出来，将长桌上摆着的生日礼物递到他面前，“顾大少，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也算是半个小大人，老子托人在国外买了一款限量版LAST手表，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肆一打开盒子，瞅了一眼，很快就关上，“有点丑。”

何栾翻了翻白眼，“什么眼光！”

“好了好了，你那礼物未免有点太俗气，肆一，这是CATS Been官网即将上新的汽车模型，知道你喜欢收集这些，我特意花重金提前订购了一个，怎么样，看这外观，气派不气派？”路骁齐拿着盒子在顾肆一面前晃了晃。

“还行。”顾肆一简单总结道。

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送上礼物，无一不是需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的，只是他此时，却觉得有些无趣。

他不由得想，武云云此时在做什么，明明知道他过生日，因为他要来这里，她就抛之脑后了吗？

接下来，吃饭，唱歌，玩游戏，一套流程下来，顾肆一总显得兴致缺缺。

到最后，他索性扔下游戏手柄，自己跑到窗前待着。

他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点开武云云的对话框，她没有给他发一条消息。

他刷新了好几遍，都显示是空白的。

由于太过专注，身后来人了他都不知道，被孙宪抹了一些蛋糕在脸上。

孙宪贱兮兮地笑着，但笑了半晌，顾肆一只是看着他，用那双凉薄到极致的眼睛。

孙宪停了笑，另外几人也走了过来，田玫眼睛里有不可置信：难道是那穷丫头没来，让顾肆一惦记上了？

韩涵月直接问道：“肆一，我们大家好心陪你过生日，你却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肆一冷冷的看着她，反问：“我有不开心吗？”

“你还能再明显一点吗？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现在这样，好像显得我们跟外人一样！”

“没有不开心，只是没那么开心。”

“是因为武云云不在吗？”韩涵月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而她很快就从他那里，得到了回应。


顾肆一跟武云云很平静地相处了三个月。

说平静，其实也是武云云单方面觉得，毕竟顾肆一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导致她也在学校出了名。

这期间，她也被动地知道了，顾肆一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的名字，也知道了，他最长的一段恋爱，也就持续了一年。

她也就不对这段恋情，抱有太大的期望了。

最近一段时间，顾肆一跟她回家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

武云云几次试图开口问，但临了又没有勇气。

她总害怕是他想分手。

两人到达客厅，武云云看到顾先生还有顾太太，顾老夫人顾老爷子都在，此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女人，还领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武云云心里有了猜测，她转头看向顾肆一，而此时，他也看向她。

在他的注视下，武云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说这种事情在豪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但亲眼见到，武云云还是有些震撼的。

顾肆一在武云云开口前，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住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客厅那群人。

武云云看着他的背影，内心莫名觉出一股寒意。

他好像冷静的......有些过分。

武云云没敢再往客厅那边看，走了偏僻的小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颓废地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想着打字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而且，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她的叨扰。

*

顾肆一躺在床上，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弟弟的消息，他那些兄弟们，也总时不时多出个弟弟妹妹啥的，这对他们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他的父母，只是因为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两人的感情，可以说微乎其微。

两人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也算是很好的，最起码，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就不再想那些事，那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不会为不能控制的事情浪费一点时间。

他想到武云云，刚才她看他，眼睛里的小心翼翼更浓烈了，或许，是该找她要几句安慰。

这么想着，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有点难过。”

武云云看着顾肆一发过来的，几乎没带犹豫，给他发了一个大大的抱抱的表情包。

顾肆一看着两个抱着的猫咪，唇角上扬，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想要真的抱抱。”

“那，那明天给你。”

“今晚就想，云云，十点来后院找我，我在大熊旁边等你。”

武云云思索了半晌，最终答应了他。

因为要抱他，她提前还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晚上，趁着武妈妈睡着，武云云轻轻打开门出去，她走到大熊的旁边，揪了一朵它上面的黄色小花，等着顾肆一。

她内心很紧张，时不时东张西望着，生怕忽然来了人。

大熊很大，遮住了远处的光，武云云穿了偏暗色的衣服，她现在个子只有一米四，缩在后面，根本见不到人。

又张望了一会儿，她看到穿着深色家居服的顾肆一朝着她走过来，她捏着手里的花，心脏快要跳出来。


武云云用手捏着长裙摆，一步一步走向大厅中央的舞池，现场灯光昏暗，让人很难辨认对方的身型，只是看到，已经有人两两配对了，还有另外两人，在原地等着。

武云云走到角落的位置，独自跟着音乐慢慢踱步。

接着，她看到另一位男士入场，他穿得西装革履，整张脸隐在银色面具之下，让人看不清脸型。

不过看身段，应该是跟节目组说的差不多，是个很帅气的男生。

锃亮的皮鞋哒、哒地响着，似乎连音乐声都淡去了一些，武云云一边小幅度地动着，一边观察着他，看着他渐渐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一紧张，趁着灯光的变化，悄悄跑到了另一边，背对着舞池。

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就再次被那人走路的声音吸引，那人好像，离她更近了。

武云云大脑有些混乱，她试图屏住呼吸，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肩头的真实的触感却告诉她，那个人好像是真的要选择她。

他说，“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武云云心里一个激灵，这声音......随后，她又否定自己的念头，不，不可能是他。

她转过身，凌乱中搭上他的手，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握住。

她感受到，他的大手将她的腰一把握住，她慢慢跟着他的步伐，期间有几次，还错了步子，踩到他的脚。

她这拙劣的华尔兹，还是上大学的时候，体育课学的，当时只得了一个B，到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不由得担心，一首舞下来，他的脚会被她踩肿。

顾肆一抱着她，她腰间是镂空的，他手中的触感很真实，细腻又柔软，他控制着力道，可又忍不住在那上面留下痕迹。

突然，楼上的灯光停了，女生的惊叫声响彻在大厅，武云云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身边的男人抱进怀里。

“别怕。”他说。

武云云揪着他的西服，这声音......她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如果第一次是因为巧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皮肤间的触感，异常清晰，在她的心间激起层层涟漪。

不到两秒，灯光再次亮了，武云云赶紧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对他道了声谢。

她现在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面对这种社死般的相遇了。

她想，在他心中，她一定是一个很穷酸的女生，像她这样的，出现在这种场合，那真是非常滑稽的。

她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该怎么跟他解释上面，以至于都忘了思考，他怎么会来？

音乐结束后，节目组将灯光调亮，阿漾走上前，对着众人说，“大家都把面具摘掉吧，我们的第四位男嘉宾，已经在现场了。”

顾肆一率先把面具摘下来，他没管众人，只是看着身边的武云云。

武云云随后，也摘下面具。

顾肆一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化了很浓的妆，可显得五官却更加俏丽，她的嘴唇上似是抹了蜜，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遐想。

武云云张嘴，想要喊他少爷，可是顾及着场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叫他肆一吗？那更不行。

对了，她忽然想起，节目组介绍他身份的时候，说他是大学老师。

她对着他微微弯腰，用糯糯的嗓音喊他，“顾老师。”

顾肆一听后，将嘴角的笑隐去。


年底，武妈妈提前请好假，带着武云云回了云城。

云城是南方的四线小城市，武云云的外公外婆住在郊区，冬天，卧室里没有地暖，只有靠着电暖器取暖。

进门后，外公拉着武云云的手，让她坐在电暖气旁边的凳子上，给她拿刚烤出来的红薯。

他记得，这是武云云小时候最爱吃的。

武云云剥着红薯，见外公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很多，她知道他膝盖不好，就跟武妈妈说，“妈，咱明天陪外公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他的膝盖吧。”

说完，将红薯的一半分给了她。

外公对着女儿说道：“还是不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拉扯着云丫头也不容易，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外婆在一旁看着外公，欲言又止。

武云云看了看妈妈，等着她开口。

武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该去还是要去的，我们娘俩吃住一个月花不了几个钱，存了很多，等明天，我们叫个车，带你们去市里医院看看。”

武云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

隔天，外公拗不过两人，跟着母女俩来到云城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很大，几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挂了骨科的专家号，到门诊室前等着叫号。

等了一个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武云云注意到，外公时不时看向科室的方向，腿有点抖。

武云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握住他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终于轮到他们，医生仔细询问情况后，让他们去拍个片。

武云云这才知道，外公的情况比预想的更不乐观。

下午，拿到片子，让医生诊断了一下，是膝关节退行性病变所导致的膝关节炎，最好可以做膝关节置换手术。

一听到手术两个字，武云云觉得头皮发麻。

接下来，是武妈妈跟医生谈的，期间外公一直要走，被武云云拉着了。

最后，她说回去想想，再约个合适的时间把手术做了。

回去的路上，外公说了一路，大致意思是不想做手术，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而且，自己年纪已经很大了，没多少日子了，怎么过也是过。

武妈妈开始还耐心跟他讲着，到后面，变成了吵架。

她不停地埋怨自己，说自己没本事，没办法给父母提供良好的医疗资源。

渐渐，武妈妈的哭声越来越大， 武云云在一旁劝着，到了家里，外公终于妥协，说会配合医生的治疗。

回到家，武云云直接去了卫生间，看着自己红了的眼睛，洗了洗脸，将自己难受的情绪压了下去。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很安静。

饭后，武妈妈跟外公外婆聊天，商量手术的事，让武云云先回房间里。

武云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顾肆一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说他现在在冰岛，还给她分享了蓝冰洞的照片。

武云云在对话框写写删删，最后给他回复了一句：“希望你玩得开心”。

她点开他发给她的照片，将它放大，他眯着眼睛，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享受这段旅程。

往上划，她看到了他发给她的视频，入目的就是一片冰蓝，光是看着，就能想象现场一定很震撼。

武云云将他发的消息全部看完，关了手机屏幕，闭眼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