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木的捡起残破的寂灭剑，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霜华殿。
身后似乎传来师父的叹息，风一样轻。
5.
我把自己关在住处，关了整整十天。
最后，我抚摸着断剑下定了决心。
以我现在的能力，晋阶已无望。
但是，百年一开的紫泉秘境在几日后再度开启，里面有可以提升灵根和修为的补天果。
原本我并不打算参加，我的境界在里面属于最低等，被人碾压的份。补天果这样高等级的灵果，修仙者趋之若鹜，没有实力相匹配，只能死路一条。
死，也比坐以待毙强。
秘境开启的那一天，我去了。
各大派都很重视，派了许多弟子参加。大家都组成了小队，只有我，孤家寡人。
“阿璃，你怎么来了？”
宁渊携着洛筠和其他几个师弟，大家围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衬得我愈加形单影只。
我别过脸，没回应。
“你实力如此低微，去了秘境也是任人宰割，何苦要来？”宁渊叹了口气，走过来，“算了，你一向固执，我说了你也不听，既如此，你就加入我们吧，我也好对你照应些。”
洛筠和师弟们撇了撇嘴：“大师兄，人家都在拼命拉实力强悍的入队，你拉了白师姐，不是拖大家的后腿吗？”
宁渊不赞同的看了他们一眼：“再如何，白璃也是你们的师姐，同门之间，守望相助，你们忘了吗？”
曾经我修为高，闯秘境时，各个人都以我加入为荣。
“有白师姐在，我们就不怕了。”
人可以趋利避害，却不能忘恩负义。
这几个师弟，我救过多次，不然他们恐怕早已投胎了。
我们一行人在秘境里走了三天，遇到了一只高阶妖兽。
宁渊他们有师父新赠的法宝，妖兽在他们的手上吃了几回瘪，杀红了眼，朝实力最弱亦无法宝傍身的我猛冲了我来。
宁渊喝道：“阿璃当心！”
我转身就跑，只听到洛筠的劝说：“大师兄，妖兽发疯实力大增，贸然上前，我们都会受伤的！”
耳旁劲风拂面，我不敢回头，调动全身仅有的灵力死命狂奔。
身后传来妖兽阴冷的气息，宁渊被洛筠劝住了，他们没有谁跟来。
灵气耗尽，妖兽一爪拍中了我的后背。
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岩石上，口鼻都喷出鲜血来。
我捂住剧痛的心口，这一爪，拍碎了我一半的心脉。
妖兽嘶吼着，又向我扑来。
我已无力再躲开。
我闭上眼，迎接死亡。
从前种种，走马灯一般闪过。
真是不甘心啊……
腥膻的气息却在离我咫尺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就见方才还很凶狠的妖兽不知为何迟疑了起来，它绕着我转了两圈，竟然转身跑开了。
没等想明白，我已看到被我撞碎的岩石中央，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红光。待看清楚，我愕然睁大了眼睛。
那是……补天果！
我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的灵根有救了，我的修为有救了！
我的寂灭剑，也有重铸的希望了！
我喜极而泣。
6.
我一时忘了疼痛，扶着旁边的枯枝走过去，在岩石碎片中，捡起了补天果。
温暖的红光扑面而来，叫人心中熨帖。
“阿璃！你没事吧？”
宁渊的惊呼打断了我的喜悦，我下意识手掌一翻，想将补天果藏起来。
“呀，白师姐，你居然找到了补天果！！！”
可惜的是，被紧随着宁渊而来的洛筠看了个正着。
我不吱声，默默的把果子往怀里藏，可是外溢的灵气，昭然若揭。
宁渊走到我面前，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惶，似乎怕我刚刚被妖兽杀了。
“阿璃，”他郑重的说，“补天果放在你那里不行，会遭来许多觊觎，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这里有师父给的宝盒，可以遮掩补天果的气息。我先帮你收着，等出了秘境再给你。”
我与宁渊五岁相识，至今已过二十载。
哪怕我打定主意要退婚，我们之间也有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义。
若说我在这秘境里还能相信谁，那就只能是宁渊了。
在从前，我俩为了对方，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
我点了点头，把补天果交给了宁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宝盒，藏进了乾坤袋。
“白师姐，你的运气真不错。”洛筠笑着对我说，“哪怕修为已经到了绝境，这份际遇我们这些师兄妹却还是拍马难及。”
她面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
自打寂灭剑折断之后，我就再也没和她说过半句话。
补天果放在宁渊身边确实是最优解，不然我第一个防不住的就是洛筠。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三日，明天就是传送出秘境之日了。
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边，旁边是潺潺的噬灵湖，在静谧的夜晚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是湖中的妖灵在啃噬跌落其中的修士骨头的声音，听着叫人牙酸。
没多少修士愿意驻扎在噬灵湖边。
但对于我们来说，湖畔的传送点是目前最近距离的了，时间紧迫，来不及去下一个传送点。
不过一个夜晚，不难熬。
宁渊他们打坐养神，我重伤在身，没过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我是被骇人的尖叫惊醒的。

我曾是问剑宗的天才修士，师父宠溺，未婚夫深情，风光无限。
为救未婚夫，我一朝跌落神坛，成了宗门内修为最差的弟子。
于是，内门的弟子以我为耻。
外门的弟子以打败我为乐子。
“你连白璃师姐都打不过，还在问剑宗混什么？早点回去种地吧。”
小师妹看上我的灵剑，师父便轻飘飘切断灵剑与我的心神相依，让我重创吐血。
明明他送我灵剑的时候说过：“修士的剑，非死不可弃。”
而未婚夫把我拿命换来的、可以恢复我修为的灵果，不顾我以死相求，转身送给了小师妹。
绝望之下，我跳入噬灵湖。
被救回来后，我灵根尽毁，修为尽失，大限将至。
我的师父和未婚夫，却到我面前来忏悔了。
1.
两道劫雷同时落下，一道落在我的上空，一道落在小师妹洛筠的上空。
劫雷金色翻涌，带着毁灭的气势而来。
师父和师兄宁渊面色大变，同时往洛筠而去，二人用尽手段，牢牢的护住了她。
本该落在洛筠身上的劫雷被他们打歪，一齐落在了我的身上。
护身法阵顷刻碎裂，我被劫雷压趴在地上，五官都流出血来。
雷云缓缓散去，小师妹成功晋阶，而本就灵根受损的我，狼狈无比的失败了。
我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雷劈的焦黑，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的白骨，剧烈的疼痛让我爬不起来。
“切，毫无悬念，白璃师姐果然没成功。曾经的问剑宗天才修士，不过如此。”
“洛筠师妹才是真正的天才修士，和白师姐云泥之别！”
围观的各脉弟子发出嘲笑声。
师父和宁渊拥着洛筠从我身前路过。
我费力的抬起手，像从小到大那样，捏住了师父的袍角。
“师父……”
师父对洛筠的温和在看到我时变成了冰雪色：“你的修为又跌了？！”
洛筠周身灵气充盈，仙子一般，她跟着惊呼一声：“白师姐，你的修为怎么跌到了这个地步？不说内门精英弟子，恐怕连外门弟子的修为你都及不上了！”
“哎呀，”她遗憾地摇了摇头，“真可惜。”
宁渊也如其他人一样俯视着我，他的眼神有着很铁不成钢的痛楚：“阿璃，筠儿进门比你晚那么多年都成功晋阶了，你怎么不努努力呢？”
我缓缓的松开了师父的衣袍。
他们叹了口气，离开了。
“你怎么不努努力呢”这句话，这几年来，我听许多人说过。
师父、师伯、师叔……但，它不该从宁渊的口中说出来。
五年前，宁渊历练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我渡了一大半的修为给他，损耗过大，我晕了过去。待我醒来，我才发现我的灵根受损，修炼变成了难题。
怕宁渊自责愧疚，我瞒住了所有人。
寂灭剑在我身侧发出轻轻的铮鸣，似乎在安慰我，这把灵性的剑，是我现在唯一的忠诚的伙伴。
2.
五岁时我被师父带回宗门，悉心培养，我也不负他的教导，十六岁时，就已是苍华峰一脉的顶尖弟子。
十八岁时，我与倾慕的宁渊大师兄订下了婚约，人生到此，风光无限。
可惜，一切戛然而止在灵根大损之后。
五年前才进门的洛筠小师妹后来者居上，很快的取代我成为了苍华峰的翘楚，获得了师父所有的目光。
我拄着寂灭剑，一瘸一拐的回了住处。
短短的一条路，我一步一个血印，走了整整一个时辰。
路过的弟子们对我指指点点。
从前我风光时，所到之处都是奉承。
如今，即便是当着面大声说我的坏话，我都无力去阻拦。
我仿佛一条丧家之犬。
宁渊等在了我的住处前。
他递给我一瓶疗伤的丹药：“你别怪师父严厉，没多久就要弟子大比，他也是为了你好，不希望你在大比中输的太难看。”
我没接丹药。
“雷劫之时，你选择了守护小师妹，对吗？”
宁渊怔了一下：“筠儿修为比你高，相应的，雷劫也比你的厉害。我怕不去帮忙，她此劫难过。”
我望着我掌心淋漓的鲜血，无声地笑了。
“好。师兄，明日我会启禀掌门，你我婚约，一笔勾销。”
宁渊皱起了眉：“阿璃，你在怪我？不过一点小事，怎么上升到解除婚约的地步？”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纠结我的对错上，不如好好修炼吧。”
他把丹药塞在我手里，转身离开。
人微言轻，落拓之时，连我认真的想解除婚约，他都当我闹小女子的脾气。
七天后，我伤势稍缓，准备去找掌门说退婚之事，却在半道遇上了几个外门弟子。
“听说师姐修为高深，请指点一下师弟吧？”
他们笑着对我举起了剑。
宁渊和洛筠路过时，我的身上已经又新增了数道伤口。
“白璃师姐，你修为如此低下，还占着内门弟子的名额干什么？不如早早退位让贤啊！”
“凭什么我们修为比你高却只能当个外门的杂役弟子？”
昨日洛筠当众说的那番话，他们听进去了。
寂灭剑发出震怒的嗡鸣，它为我不忿。
可是，修为孱弱的我，发挥不出寂灭剑原本的威力。
“刷——”又是一剑，擦着我的脸颊而过，鲜血缓缓淌了下来。
宁渊这才冷着脸走上前：“门内不许私自打斗，跟我去执法长老处领罚！”
几个弟子吓得一僵，洛筠柔声劝道：“大师兄，还是算了吧。”
她带笑的眸子扫了我一眼，闪过不屑：“白师姐堂堂精英弟子，却打不过外门弟子，传出去丢的还是我们苍华峰的脸面。”
宁渊顿了顿，对着外门弟子摆了摆手，几人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白师妹，大比在即，你怎么还在浪费时间？”
他端起了师兄的架子：“从今天起，我会在你住处布下禁制，直到比试之日，我再给你解开。”

睁开眼睛，就见洛筠周身灵力乱窜，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色的血点，她惨叫着，眼眶赤红，似乎下一刻就要灵气爆体，极度的痛苦让她漂亮的脸蛋都变得扭曲起来。
“洛师妹走火入魔了！”师弟们喊着，却束手无策。
宁渊想替洛筠稳住暴动的灵力，刚接近她，就被灵压弹开。
明明洛筠的境界一直很稳固，怎么今晚会走火入魔？
我被乱窜的灵力刺的皮肤生疼，默默退开了一些。
洛筠的状态更差了，灵力在她经脉逆行，不时鼓起一个个小包，她的头发散了开来，眼耳口鼻都流下了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办啊大师兄，洛师妹这样下去，会死的！”师弟们急得团团转。
宁渊站在洛筠的几丈距离外，对我遥遥投来一瞥。
那一瞥中有着深深的歉意。
我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大喊：“宁渊，你要做什么？”
就见宁渊的手缓缓放在了腰侧的乾坤袋上。
我惊恐的瞪大眼睛，拔足朝他飞奔：“不可以，那是我的东西！”
只跑了两步，我就被师弟们按在了地上。
“大师兄，为今之计只有补天果可以救洛师妹，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说过同门之间守望相助，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一颗灵果罢了，以后找机会再补还给白师姐不就行啦？”
“闭嘴闭嘴！”我疯狂的喊着，拼命往宁渊爬行，师弟们按的那么用力，以至于我在挣扎中十指指甲崩断，血染泥地，却不知疼痛。
“我那么相信你！宁渊，我那么相信你！”
“我余生的指望都在补天果之上！”
“你不可以亲手掐断我的人生！”
破碎的心脉让我每爬行一步，口中都有鲜血涌出。
我想我此刻应该比洛筠更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大师兄，我好痛……”
千言万语比不过洛筠此刻的呼痛声。
宁渊抿了抿唇，飞速的掏出补天果，我听到他说：“阿璃，人命关天。”
然后，他一步踏近洛筠，将补天果塞进了她的口中。
一切，尘埃落定。
7.
我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师弟们松开钳制：“白师姐，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狼狈？你看，洛师妹没事了，你这回在师父面前可以立功劳了。”
洛筠暴动的灵力温顺了下来，她整个人笼罩在补天果温和的灵气里，看起来愈加仙姿玉貌，我修为低，看不透她到底提升了多少境界。
宁渊站在洛筠的身边为她护法，口中对我劝道：“阿璃，这次回宗门后我会启禀掌门，将我们婚事提上日程，你我成亲之后，没人再会欺负你了。”
我笑了。
我缓缓站起来，拭净口角的血迹，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灵根破损，修为跌的这么厉害吗？”
宁渊一怔，没想到我会在此时问他这个问题。
我自顾自的说下去：“五年前，你历练中受了重伤，性命垂危。是我——”
“我给你渡了一大半的修为，损耗过大，伤了灵根，从此修炼无望。”
“可笑我还担心你愧疚，所以隐瞒了下来。”
“宁渊，若时光回溯，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我会如你今天这般，眼睁睁看着你痛苦而死！”
宁渊的脸瞬间白了，他讷讷：“竟会……如此……”
“还有你们！”我指着三个师弟。
“你们每个人，都被我救过性命，可今日，你们却摧毁了我生的希望。”
“我诅咒你们，长生大道断绝于此！”
我最后指向洛筠。
“走火入魔，也就他们这群白痴会信你。”
洛筠睁开眼，满面委屈，可我没错过她眼底的一抹得色。
寂灭剑，再也没有重铸的希望了。
该结束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脚步踏空，往噬灵湖跳去。
呼啸的风吹起我的衣发，湖中密集的妖灵探出头，桀桀的笑着。
最后的视线中，我看到了宁渊。
他面若死灰，一边往我扑来，一边不知在叫喊着什么。
下一刻，他被师弟们拉住了。
“扑通——”
我坠入湖中。
冰冷、疼痛、死亡，将我瞬间淹没。
我，甘之如饴。

3.
我被宁渊禁足在修炼室。
可惜，宁渊不懂，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我的修为都无法提升了。
原本还有的渺茫希望，被失败的雷劫彻底击碎了。
我茫茫然度过了半个月。
时间很快来到问剑宗五年一度的弟子大比。
我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明衍剑尊，他教导出来的弟子自然是宗门的翘楚。
苍华峰一向难逢敌手。
比试前，师父挨个儿指点了一番，轮到我时，他冰雪一般的眼眸在我脸上一晃而过。
他说：“你，罢了。”
我紧紧揪住了衣摆，若说门内其他人对我的奚落我还可以忍受，但师父的失望却是我难以承受之重。
我曾是他最骄傲的弟子啊！
比试没有多少悬念。
宁渊、洛筠以及其他三个师弟，锐不可当，不过几招，就胜了出来。
唯有我是个异类。
到得我上场时，原本观战的师父转身便离开了，剩下的，无一不是来看笑话的。
可我偏偏就是个笑话。
对战的是苍缈峰的秦清师妹，半年前刚入的内门，只有十五岁。
她修的是水系道法，每一剑过去，我的伤口都像被冰封住，冷的彻骨，明明很多剑伤，可看上去我只是被划破了衣裳，并没有什么血迹。
“秦师妹真心软，太过手下留情了吧。”
“啧啧，这就是上届大比的第一名，弱的令人发指。”
“明衍剑尊这样的大人物，也有看走眼收错弟子的时候啊。”
众人的讥笑潮水一般的涌来，将我生生淹没。
锐利的剑尖停在我的咽喉处，秦清抿唇一笑，骄傲的说：“白师姐，你输了。”
她奔向自己的师父：“师父师父，我厉不厉害？”
“虽然打败白璃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是清儿还是很厉害啦。”
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独留我紧紧的抓着剑，孤单的立在那里。
“师父，我厉不厉害？”我从前也会这么骄傲的问师父。
一向冷冰冰的师父会弯起刀锋般的眼眸，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是，璃儿是最厉害的。”
伤口处冰封的法力逐渐消散，鲜血这才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宁渊远远的与我对视，半晌，他别开了头。
最后一天的比试，以宁渊悄然让了半招给洛筠，洛筠得到了第一而结束。
师父将我们都召去了他的霜华殿。
他的面色柔和，看上去心情很好。
“你们此次表现都不错。”他一挥袖子，几样法宝出现在殿中，光华流转，灵气四溢。
“为师有赏。”
宁渊得了一副山河星辰图，打开之时，能让敌人瞬间置身于画中幻境。
洛筠得了一件法衣，上面布满了高阶防御阵，难得的是，法衣制成了女子的罗裙式样，美得如梦似幻。
“法衣上的防御阵乃为师亲手刻制，可抵高阶修士全力三击。”师父道。
洛筠捧着法衣爱不释手。
其他三个师弟各得一件称手的法宝，每个人喜气洋洋，清冷的霜华殿许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我望着空空的前方发着呆，半晌，我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是了，我不该期盼什么，我只是师父最失败的弟子，是苍华峰的耻辱。
“筠儿，你得了第一，为师可再许你一个愿望。”师父望着洛筠，眼中笑意浮现。
洛筠抬起头，喜道：“真的吗？”
“那我想要……”她倏的指向角落中的我，“白师姐的寂灭剑！”
4.
热闹的霜华殿一下子安静，大家都朝我看了过来。
洛筠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白师姐如今实力低微，寂灭剑在她手中实属暴殄天物。师父，整个宗门的灵剑，只有白师姐的是最好的。如果能给我，我的实力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我抱紧了寂灭剑，仓皇中对上了师父的眼睛。
深邃如浩瀚星海的眸中，除了对我的失望，还有……对洛筠那番话的认同。
“不！”我颤抖起来，摇头哀求，“师父，这是我的灵剑，是我的伙伴！不可以转赠他人！”
师父从主座上站起了身，一身白衣如雪，缓缓向我走来。
我五岁的时候，父母把我丢在了荒山野岭，夜晚的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山中的野狼如鬼魅，一匹一匹的包围住了我。
我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泪眼模糊中一袭白衣踏碎黑暗，降落在我的身前。
那时候的师父，也是这样，缓步向我而来。
刹那间，群狼逃窜，乌云散开——师父，是我的救赎。
“白璃，如今的你，不配用寂灭剑。”
“不要——”
师父站定，宽袖微扬，毫不迟疑的切断了寂灭剑和我的心神相依。
他再一抬手，我的手一松，寂灭剑往他飞去。
我呕出一大口心头血，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
我膝行着爬向师父，眼泪与鲜血囫囵流下：“师父，你说过，剑修的剑，非死不可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拿走它，为什么！”
师父看都不看我一眼：“白璃，你已不配做剑修。”
我嚎啕大哭，心里宛若空了一个洞，悲哀、无措、愤懑填满了这个空洞。
“白师姐，你哭的好丑，太没风度了。”几个师弟指责我。
师父恍若未闻，他把剑递给洛筠：“试试。”
洛筠得意的对着我挑眉，她往寂灭剑伸出了手。
一声剑啸，仿佛九天的龙吟。
寂灭剑从师父手中脱手而出，流星一般飞到了我的面前，剑身轻颤，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下一刻，龙吟声断，寂灭剑断成了几截，当当几声，落在了地上。
再无声息。
我的寂灭，它以一把剑最悲壮的方式，拒绝了易主。
我忘了哭泣，呆呆的望着面前破碎的剑。
十三岁，师父带我去剑窟挑选灵剑。五百年不曾择主的宗门第一剑，偏偏相中了我。
它愉快的铮鸣，落在我的手中，从此与我心神相依，不离不弃。
我辉煌时，它为我高兴，我落拓时，它给我慰藉。
我唯一的忠实伙伴，也离我远去了。
我再也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