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荷一惊，下意识想要上前，就见顾空青拦腰抱起喻白萱，跑出了门。

沈慕荷心里一紧，也跟了出去。

“滚开！”

一句话，沈慕荷整个人冻在原地。

比这话更冷的，是顾空青看向她那厌恶的眼神。

半夜两点，顾空青才开着车回来。

沈慕荷追问：“喻白萱还好吗？”

“跟你有关系吗，”顾空青熬红了眼眶，冷笑一声，“沈慕荷，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慈悲。”

屋里没开灯，他往楼上走去，声音低沉得吓人：“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只剩下一间保姆房，你要住，就去那儿睡吧。”

沈慕荷瞳孔紧缩，怎么都没想到顾空青会让她去睡保姆房。

顾空青已经关了房门，“砰”的一声在夜色中尤为刺耳。

沈慕荷将下唇咬得发疼，良久，才拿起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去了一楼的保姆房。

第二天，顾空青下楼，沈慕荷已经将自己做的早饭摆好，站在桌边等他。

顾空青烦躁的眯了眯眼。

他没想到，自己这般刁难，沈慕荷居然还是留下来了。

“空青......”沈慕荷想喊顾空青来吃早饭，可是他径直走出了家门，连看都未看一眼。

沈慕荷闭上眼睛，解下围裙的手在微微颤抖。

上班的时候，沈慕荷差点迟到。

一到办公室，主任就找到了她：“最近市里有个公益项目，医院打算派人去康宁医院学习一下，我们科室定的是你，你明后天准备一下。”

康宁是市里最好的私立医院，也是顾空青所在的医院。

顾空青最厌恶她纠缠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沈慕荷想拦住主任说自己不去，但主任还有病人等着，已经不见了人影。

等主任忙完，医院的正式通知也正好下来，定下了沈慕荷。

沈慕荷想打电话告知顾空青一声，又想起自己已经被顾空青拉入了黑名单。

她苦笑一声，世上还有哪个未婚妻，连自己未婚夫的电话都打不通呢。

同事问她今晚下班去不去聚餐，沈慕荷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难得点了点头：“去。”

吃完饭，他们又去了餐厅对面新开不久的酒吧。

一进门，沈慕荷便自顾自点起了酒，几杯酒下肚，她终于放下杯子。

抬头时看见不远处有一堆妆容精致的女子聚在一起，不遗余力地给中间的男人灌酒。

那身影越看越熟悉，酒壮怂人胆，沈慕荷蹭地起身，冲了上去夺过男人的酒杯。

“不准你喝了......”

“顾空青”哼笑一声，沈慕荷听出声音不对，使劲睁大眼才看清这人竟是晏琛！

沈慕荷愣愣喊了一声：“小叔......”

除了吊死在顾空青这一棵树上外，沈慕荷从小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乖。

晏琛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顾空青的乖乖女？”

他此刻眯着眼睛打量沈慕荷，似是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沈慕荷尴尬无比，正想找借口离开时，晏琛却拦住她，似笑非笑：“喝完就想走？”

说完也不管沈慕荷的反应，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不急不缓，“我送你回去。”

是来自长辈不容拒绝的语气。

沈慕荷一下都不敢停留，急忙跟了上去。

上车询问地址的时候，沈雁归说去顾空青家。

晏琛听完忽地笑了一声，情绪琢磨不透。

沈慕荷莫名有些恼，别过了头。

路上异常安静，沈慕荷余光瞥见晏琛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玻璃吊坠。

底部缺了一个小角，在这动辄百万的名车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慕荷觉得有些眼熟，但没细看。

没多久就到了，沈慕荷匆匆说了句“谢谢”就下车，连头都没回。

跑进屋里关上门，灯忽然亮了。

“沈慕荷。”

顾空青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墨黑的瞳孔下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他语气低沉又危险。

“你坐哪个野男人的车回来的？”




京市，倾心酒店。

今天是沈慕荷的订婚之日。

她一身红裙，站在宴会厅门口。

进屋前，她又仔细确认了一遍身上没有从医院带来的消毒水味儿，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里面正觥筹交错，京市两个大家族的联姻让这间偌大的宴堂都变得拥挤起来。

沈慕荷举目张望，心下一沉。

她的未婚夫顾空青还没到场。

再细看，沈父正与顾空青的小叔晏琛聊着天。

沈慕荷压下满身疲惫，走上前挤出一个笑：“小叔。”

“怎么现在才来。”晏琛一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沈慕荷抿唇，答了一句：“医院事情忙，刚做完一台手术，所以来晚了些。”

“我理解。”晏琛无所谓地笑道，“空青也是医生，所以忙得连订婚的日子都不太记得，还请你多担待。”

沈慕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同样是医生，她可以做了一晚上的手术就立马赶来，顾空青不行吗？

即便顾空青厌恶她，可这么多年的付出，也不能让他在订婚宴上给自己一个体面吗？

正值盛夏，沈慕荷却仿佛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一旁的沈父看在眼底，叹了口气。

一场订婚典礼，结亲的两家却各自成行。

沈慕荷挨着自己的母亲坐下。

很快到了预定的时间。

顾空青仍旧没有到场，所有人议论纷纷。

察觉到旁人各异的目光，沈慕荷低着头，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她相信，顾空青会来的，他会来的。

终于，宴会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空青踏入宴会厅。

他径直走到顾母身旁，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俊美绝伦。

沈慕荷眼眸一亮，不顾沈母挽留的手起身便迎了过去。

就见顾母挽住顾空青的胳膊，嗔道：“怎么这么晚才来，人家慕荷可是傻坐着等你半天了。她没眼力见儿，你也不让我舒心？”

声音温柔，可谁都听得出她对沈慕荷这个未来儿媳十分不满。

沈慕荷脸色煞白，没有出声。

顾空青这才看向沈慕荷，他天生眉眼冷，此刻看见沈慕荷，更是冷得吓人。

沈慕荷突然就没有勇气上前了。

主角都到了，司仪按流程说了一大堆，最后道：“现在，请两位新人上台交换信物！”

沈慕荷走上台，对面站着的是她从小就喜欢，一直喜欢了十二年的人。

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了。

她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戒指盒，低低喊了一声：“空青。”

极尽温柔。

可顾空青看着沈慕荷这副模样，眼中却满是厌恶，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和我结婚，你很高兴？”

他并没有接过沈慕荷的戒指盒。

只是两指捏着将自己的黑色礼盒递了过去。

沈慕荷心口一颤，抬头接过，眼中光彩熠熠。

顾空青对上她的视线，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便祝沈小姐，订婚快乐。”

沈慕荷咬住下唇，打开礼盒的指尖都在发颤。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里，哄闹声中，沈慕荷只能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声。

如同滚烫夏日里，汽水瓶上下晃动，翻涌的气泡汇聚瓶口，就等着冲出瓶外。

沈慕荷打开了盒子，“砰！”地一声，整个汽水瓶都轰然炸开。

她睁大眼睛。

里面赫然躺着一把沾了血的手术刀。




一阵水花四溅。

就在沈慕荷以为自己要呛下一大口水时，一双手托着她从水里站了起来。

为了不往后倒，沈慕荷攀住了顾空青的肩膀。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错间，沈慕荷眼神都不知道放哪儿。

她红了脸。

顾空青把脸埋进了沈慕荷颈间，寻求她身上的药香。

呼吸激得沈慕荷一阵颤栗。

这个动作，让她忽的想起了小时候。

沈母家是中药世家，沈慕荷从小就经常带着一身药香。

那时候的顾空青还没有遇见喻白薇，两人青梅竹马，顾空青经常说她身上的中药香闻着很舒服。

回想这两年，沈慕荷甚至怀疑以前的日子是一段梦。

入夜的池水冰凉，沈慕荷冷得打了一个喷嚏，怕顾空青感冒，连忙伸出指尖戳他。

顾空青一睁眼，看清怀里是沈慕荷后，眼底一沉，毫不犹豫就把人松开了。

沈慕荷再次掉进池里，冷水蔓延过她的头顶。

她挣扎着从水里钻出，狼狈得不停咳嗽。

顾空青见此，心底划过一丝燥意。

他嘲讽如刀：“你就这么上赶着，缺男人到了这种地步？”

沈慕荷心口一刺，想说点什么。

顾空青却拧眉穿上衣服走了。

沈慕荷呆站在水里。

池水冷得她全身都在发颤。

她可以挨着冻把人抱住，他却连碰她一下都觉得难受。

带过来的衣服在楼下，沈慕荷准备离开水池，可一抬头，顾空青竟又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条干毛巾。

沈慕荷眼眶泛酸，冻得发颤的心暖了回来：“谢谢。”

她伸手去接，可顾空青却直接一松手，毛巾从沈慕荷的指尖蹭过，坠落水面。

顾空青冷眼看她：“沈慕荷，收收你的心机，跳进水里装可怜这一招，没用。”

沈慕荷湿润的睫毛轻颤：“我没有......”

还没等她说完，楼下门铃声响起，还有一道清丽的女声：“空青哥哥，你在吗？”

顾空青听到动静，没再看一眼沈慕荷，转身下了楼。

沈慕荷从二楼往下看，正好看见顾空青任由那女生挽住了手臂进门！

沈慕荷心里突然一阵恐慌，顾空青对待与喻白薇有关的一切都是特殊的，也包括她的妹妹。

她换上顾空青泳池的边备用浴袍匆匆下楼。

正和喻白萱碰了个正面！

看见她，喻白萱的笑容瞬间凝滞：“......沈慕荷？”

她脸色很差，睁大眼睛，突然尖声质问：“空青哥哥，她怎么会在这儿？”

顾空青冷声：“她自己过来的。”

喻白萱充满敌意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愤怒起来，她瞪向沈慕荷：“沈慕荷，你可真不要脸！害死我姐姐还不够，居然还敢找到空青哥哥家里来？”

这样的语气和神情，沈慕荷已经看过了很多遍。

明明早该习惯的，可这一次，冷到极致让她多了几分勇气，她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声音干涩，挤出一个笑容：“喻白萱，我和空青，已经订婚了。”

话音刚落，喻白萱就捂住了胸口：“你，你说什么？”

沈慕荷还没再说什么，喻白萱就突然倒了下去。




全场哗然。

顾空青送完便要走，他对着宾客们摆摆手：“各位，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先离开了。”

“等等！”沈慕荷追了上去。

她在走廊上把人拦下，眼眶发红，手里的礼盒被她捏得变了形：“空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订婚礼物。”顾空青瞥她一眼，“怎么，沈小姐不喜欢吗？”

沈慕荷红着眼仰头看他：“喻白薇的事我已经解释很多遍了！”

两年前，她没能把顾空青的前女友喻白薇从手术台上救下来。

她声音轻颤，满心苦涩：“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我真的尽力了......”

“够了！”

顾空青忽然伸手挥开了沈慕荷手中的礼盒。

那把沾了血手术刀掉在地上，“叮当”一声响！

“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狡辩！”

顾空青眼底猩红，看着她无辜的脸，一阵愤怒。

“两年前害死白薇，你就是这样一副无辜的神情！半月前你找来记者拍照，第二天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现在你成功了，如愿以偿嫁给我了，又露出这样的表情给谁看？！”

沈慕荷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顾空青是这样看她的。

顾空青指着地上的手术刀，语气冰凉：“我送你这个礼物，就是希望你记住，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给白薇赎罪。”

“我可以娶你，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沈慕荷呆愣着，拭去眼角泪珠，一直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自认恬不知耻地倒追顾空青十几年，此刻却厚不起脸皮再回到宴会厅接受旁人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了。

走廊上的灯光是暖的，照在她脸上却变成了冷的。

沈慕荷苦笑转身，一直走回了家里。

刚进门，便听一声巨响，一个烟灰缸在她脚边碎裂开来！

沈父站起身指着她骂道：“这就是你名声都不要去给我求来的好亲事！你知不知道你们俩一走，沈家的脸算是被丢尽了！”

沈慕荷指甲掐进了掌心，说不出话来。

沈母先心疼起来。

好不容易把沈父劝回房间，她走过去拉起沈慕荷的手。

“尖尖，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但凡那顾空青对她有一点在意，也不至于在订婚宴上让人如此难堪。

“妈，”沈慕荷眼神坚定，满是希冀，“苦归苦，可谁知道日后不会甜呢？”

顾空青现在不信她，可一辈子这么长，她一颗真心，总有一日能捂化他心中的恨。

长长的沉默。

沈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劝不动女儿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去吧，这是之前和顾家商量好的，你和顾空青订婚后就住到一起。”

不敢去看母亲的神情，沈慕荷接过，收拾好东西后经过沈父的房门，想开口叮嘱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了门。

司机很快就将她送到了沈母给的地址。

别墅灯还亮着，沈慕荷开门走进去，却没见到顾空青的身影。

这时，二楼阳台上传来一点动静。

她爬上楼，却见顾空青正泡在泳池里，搭在岸上的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

他像是喝醉了，闭着眼小憩。

沈慕荷走过去，蹲在一旁默默在心里描摹他的眉眼。

这是两人之间难得和平共处的时光，每一秒沈慕荷都觉得无比珍贵。

“薇薇......”顾空青突然开口。

这两个字似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沈慕荷心上。

她顿时血色全无，回到冰冷的现实。

正要起身离开时。

顾空青忽然无比精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哗啦”一声，沈慕荷被他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