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程幼鱼忽然想到什么,紧紧盯着院长说:“你说江慕白死了,那他的尸体呢?墓碑呢?他只有江慕天一个亲人了,江慕天也不知道,你们医院难道不通知家属处理他的后事吗?”
她越说越觉得是假的。
红着眼睛,大声说道:“江慕白你出来!我知道你在!你别想用假死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可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分明隐隐颤抖着,带了哭腔。
而以前那个不管什么时候、在做什么,听到她哭,一定会立刻出现的人。
这一次没有再出现。
院长脸上的皱纹更深,他叹息着说:“不通知家属,是慕白自己的意思,他死前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
程幼鱼固执地问:“什么安排?人死了总要有尸体吧?总要有墓地墓碑吧?江慕白死了,他的墓碑在哪里?”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待却又带着隐隐恐惧地看着院长。
期待从他嘴里听见他说他是配合江慕白骗她的。
恐惧院长真的告诉她江慕白的墓地所在。
可院长沉思了片刻,就在程幼鱼以为他刚才真的是在说谎时,他抬起头看着程幼鱼说:“慕白确诊后,签了遗体捐赠协议书,他的遗体用于医学研究,身上的一部分器官已经捐赠给了需要的人,还有一些不适合捐赠的器官,同样用于医学研究。”
程幼鱼脑子里发出一声嗡鸣,嗡嗡的声响让她好像听不清面前的人在说什么。
只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怕的字眼。
她不想听,却不能不听。
“程小姐,不要哭了,别为慕白难过,他走的时候说了,遗体能够帮助别人、能够用于医学研究,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程幼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倔强地抬手擦掉眼泪:“我才不难过,我不会为他哭。”
可她心里分明像是被什么凿出了一个大洞,寒风从其中呼啸而过。
痛不欲生。
她想要询问院长,江慕白的遗体在哪里,可只是想到这几个字,就觉得浑身痛得发抖。
试了几次,终究说不出口。
“程小姐,你想去看看慕白吗?我可以......”
程幼鱼惊恐地说:“我不看!”
她转身奔逃出医院,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自己在热闹的商业街上。
又是一个人声鼎沸的周末。
步行街上人头攒动,店铺里播放的歌声若隐若现。
程幼鱼恍惚听到,是江慕白最爱听的那首歌。
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几年前她和江慕白刚在一起时的时候。
也是这样天气晴朗的周末。
他其实更喜欢看书、对着电脑看文献。
可她喜欢热闹、喜欢逛街。
所以周末他会换掉他的文献、合上厚厚的书籍,耐心地陪她一起穿梭在喧闹的街市之间,去尝尝新开的小店、买一些用不上但是好看的装饰品。
他会陪着她试衣服、鞋子,给中肯的意见。
那时候每家店里的店员、还有店里的顾客都会羡慕她有个长得这么帅、还对她那么好的男朋友。
他们相约好要这样过一辈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
原来江慕白的一辈子......那么短暂。
程幼鱼恍惚觉得,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
梦里江慕白没有跟她告别,他悄悄地死了。
可是只要梦醒了,江慕白还在。
他还是她男朋友,他们住在一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将人生的每时每刻填满。
“啊,对不起对不起。”
站在人流中的程幼鱼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对方连忙道歉。
她却看也不看,喃喃说道:“没关系......”
“可是你在哭,撞到哪里了吗?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听到医院,程幼鱼回过神来,反应很激烈:“我不去医院!”
她终于看清了撞到自己的两个女孩,勉强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的没事。”
“可是......”
两个女孩有些不放心,还想再问问。
程幼鱼却已经向前走去。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程幼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江慕天。
她按下接通键。
“程幼鱼,你还没有找到我弟吗?他还在玩失踪?”
他语气嘲讽:“不愧是学神,玩这种把戏都比我们有耐心有毅力——”
程幼鱼打断了他的话,她冷冷地说:“他死了。”
江慕白僵住:“你说什么?”
他干笑了两声:“江慕白怎么说动你跟他一起开这种玩笑的?这一点也不好笑。”
程幼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开玩笑。江慕白死了,胰腺癌晚期,发现时已经只剩一个月时间了,他已经死了,死之前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器官移植。”
说完最后四个字,她突然握紧了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