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照片风暴，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一早，我家门口突然聚了很多人。
我出门的时候，一个秃头大叔忽然凑上前，笑眯眯地盯着我看，他问我：
“你要多少钱一晚啊，咱们都是邻居，照顾你生意，给打个折啊！”
我忍着眼泪，捂着耳朵冲他们吼：“你们再不滚我就要报警了！”
这些威胁好像一丁点用都没有，他们不肯走，只是嘲讽地看着我。
邻居大婶路过人群，我求助地看向她，却只收到她嫌弃的眼神，和一句厌恶的骂声：“呸，真不要脸。”
我心一缩，捏紧了拳头，拼尽全力挤出了人群。
到了公司，还没坐上工位，就被HR叫去了办公室。
“林轻轻，公司不能接受有损公司形象的员工。”
HR甚至不愿意等我解释，就将我辞退，赶出了公司。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身上，连心也跟着一起潮湿。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我收到许多条短信，全是露骨的文字：
“约吗？我看你姿色还可以。”
“多少钱一晚？可以包月吗？”
“一个出来卖的婊子，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装什么清高。”
……
我知道我的信息被网友扒了出来，他们已经认定我是一个出卖身体的女人。
手机上不断弹出陌生人的消息，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刺耳。
我终于忍不住给周辰打去电话，哽咽着求他：
“周辰，你去网上解释一下好不好，告诉他们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求你了。”
可是电话里只有沉默。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哥哥，放过我呢？”
周辰终于说话了，他的一字一句，寒凉入骨。
他说：“林轻轻，你干脆死了算了，死了我可能就原谅你们了！”
挂断电话后，我走在街上，恍恍惚惚间，四周喧闹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周辰的那句“死了算了”在不断回响。
我加快了脚步，在雨中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一座桥边。
曾经我和周辰一起喝着奶茶在桥上散步看夕阳。
那时候的我们站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是十分美好。
下了雨，桥下的流水很急。
我坐在桥边，捂着脸，回忆起这几年。
和周辰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美好，就像桥下的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我再次拨通了周辰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
“林轻轻，你有完没完，别再骚扰我了，我再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说完他就要挂断电话，我轻声喊他：
“阿辰……”
语气温柔，就像我们相恋时一样。
他愣住了。
我想冲他笑一笑，刚咧开嘴，才想起他不在身边，是看不见的。
我捂着脸自嘲地笑了，然后对他说：
“阿辰，我要走了，再也不会烦你了。”
“你放过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电话里静默了几秒，随后传来周辰慌乱的声音，他问我：“你在哪？”
我笑着反问他：“你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座桥吗？”
“你说得对，流水可以冲干净一切，包括痛苦。”
“阿辰，你也放下心中的仇恨吧。”
大概是他还没有折磨够我，听到我提到了桥，突然急了，他吼我：
“林轻轻，你给我站在原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跳！”
医生叹了一口气：“如果患者自己不愿意醒来，再好的药，我们也无能为力。”
周辰不高兴了，他大骂：“你们就是能力不足在找借口，我要换医生，我要转院！”
急救室里很快乱作一团，我听到打砸、争吵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周辰在医院大闹了一番，许久后，终于在我的病床边蹲了下来。
他哽咽着喊我：“轻轻，我们去其他医院试试，你一定可以醒来的。”
他像魔怔了一样，趁着医生不在，说完就要抱起我走。
就在这时候，笑笑来了。
刚见面，笑笑就忍不住了，指着周辰的鼻子就开骂：
“你现在在这假惺惺的有什么用，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都怪你拍照，发那些照片，是你把轻轻逼上了绝境。”
被笑笑骂，周辰也没有生气，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说道：
“那些照片我都已经删了，不会再有人乱发了。”
“我有钱，我可以给轻轻换医院，请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她的。”
笑笑擦了一把眼泪，哭着冲他喊：“照片删了有什么用，晚了，轻轻已经被你逼死了，你有钱又有什么用，救不了她了。
周辰愣在原地，半天不说话。
笑笑趴在床边，拉起了我的手，一遍遍地喊我：“轻轻……轻轻……”
“你真的不打算醒来吗？你哥哥还在等着你去看他呢。”
是啊，我还有爱我疼我的哥哥。
我还没有和他说声再见，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
床边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响。
医生看到后告诉笑笑：“患者有反映了，有效果，继续和她说话。”
于是笑笑拉着我的手，坐在我床边，慢慢说起了我们的从前。
笑笑说了一下午，一滴水都没有喝，嗓子都哑了。
她捂着眼睛自责：“都怪我忙个屁的工作，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你醒来啊，醒来狠狠地骂我。”
这不关笑笑的事，但她这样让我心里很难受。
我想我该同她说清楚的。
我拼命地挣脱困住我的漩涡，努力挣扎着冲破眼前的黑暗，终于在夜半时分，睁开了眼。
笑笑见我醒来，激动地直掉眼泪。
她撇着嘴怪我，说我没良心，抛下她一个人，让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我冲着她笑了笑，下意识看向四周。
周辰说要等我醒来，可是现在他不在。
笑笑察觉到了，连忙又安慰我：“别理那个没良心的，接了白月光的电话就跑了。”
她搂着我：“没关系，你还有我啊。”
原来是消失多年的沈离终于回来了。
他替她出了一口气，应该能挽回她了吧。
我咧着嘴，冲笑笑摇摇头：“我已经不在意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虽然醒来，但身体却虚弱得很，笑笑说我这是跳水后遗症，让我以后别胡闹。
我笑着点头，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我开始努力吃饭，配合治疗，我还想再去见哥哥一面。
但是我总是很久都睡不着，睡着了又醒不来。
不知不觉又睡了大半天，醒来时就听到笑笑和周辰在病房外争吵。
笑笑骂他：“你逼轻轻跳河，就是做给白月光看的吧，周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心。”
“好啊，现在白月光已经回来了，你还来这里招惹轻轻做什么！”
周辰在病房外给沈离打了一通电话，从平静的质问到后来的怒骂，最后他沉默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掖了掖我的被角，弯腰时，一滴眼泪砸到了我的脸上。
半晌，耳边传来他哽咽的声音。
他说：“关于沈离事情背后的真相，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
被子里，我浑身颤抖，慢慢攥紧了拳头。
他好像忘了，那天在酒吧，他拍完照片要走时，我抱着他的腿，哭求着让他听我解释。
可是，他一脚踹开了我，咬牙切齿地对我说：
“不必了，像你们这种人的嘴里能说出什么！”
他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那么爱沈离，即便是真的听了，也不会信我的吧。
我开口打断他的话：“不必了，我不需要你……”
周辰愣了一会，突然苦笑道：“轻轻，可是我需要你啊。”
突然，他握住了我的手，哭着求我：
“轻轻，是我的错，是我没搞清楚，才会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原谅我好不好？”
“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咱们都忘掉，我们重新开始，你不要离开我。”
还能重新开始吗？
他好像忘了，生日那晚他对我有多决绝。
他找人褪去我的衣服，想要当众羞辱我时，他眼里的恨意，已经将我淹没。
我哭喊着问他：“阿辰，你说过你爱我的啊，难道那些朝夕相伴的爱意也都是假的吗？”
他搂着身旁浓妆艳抹的女人，眉头轻挑，十分混蛋地同我说：
“林轻轻，你不瞧瞧你自己，一身子酸臭气，你觉得我能看得上你吗？”
“是你自己轻贱，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才让我能够取得你的信任，顺利实现报复。”
心里的酸楚排山倒海般袭来，我抹了一把眼角，声音颤抖着对他说：“周辰，是我看错了你。”
他撕扯我衣服，要给我拍下耻辱的照片，我拼命挣扎。
他冷笑一声，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凑近我耳边威胁道：
“好啊，林轻轻，你别忘了，你哥哥还在监狱里，我有的是办法……”
他大概是真的恨透了我们，才才会想要这么狠的报复我们。
我害怕了，哭着冲他暴吼：“周辰，你混蛋，别去找我哥麻烦！”
在他的轻笑声中，我松开了挣扎的手。
拍就拍吧。
一具壳子而已。
周辰报复得很疯狂，疯狂到已经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人。
如今，他终于知道真相，想要回头。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从前的事，我无能为力。
但现在，我终于有选择的机会了。
电话里传来周辰的怒吼，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
即便是酒吧那晚，他也不过是语气冰冷，懒得理我。
管他呢，我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了。
我放下了手机，平静地看着桥下，笑了笑，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从此那些恩怨与报复，流言与恶意，都与我无关了。
这样也好。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头很痛，像要裂开了一样。
这大概就是临死前的症状吧。
脑海里闪过许多和周辰在一起的瞬间，那些美好，灿烂得像星星一样。
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住，却恍然闯进了一场回忆里。
那时我和周辰还很相爱。
中秋夜里，明月高悬，月光如酥。
周辰陪我在楼顶赏月，我陪他在月光下喝酒。
酒灌进了肚子，晕的却是脑袋。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在楼顶胡乱跳起了舞，逗得周辰哈哈大笑。
半晌，他拉着我坐在他腿上，笑意盈盈地问我：
“酒量这么小，哪天被人灌醉了，怎么办哦。”
我笑着看他：“那你就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啊。”
恍惚间听到他说：“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然后他吻了我，酥酥麻麻，甜甜的像春天的棉花糖。
我想抬眼去看他，却眼前一黑，彻底醉倒在他的怀里。
我听到周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轻轻，快醒一醒……”
额头突然覆上来一片温热。
我是真的想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不再醒来啊。
可是耳边周辰的催促声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凌厉。
“轻轻，我不许你死，我还没有原谅你们，你给我醒过来。”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
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身体痛得像要裂开，我想喊出来，却喉咙发紧，喊不出来一点声音。
我听到医生在说：
“患者在水里冲泡太久，不仅大脑缺氧，很多器官也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而且患者求生意志不强。”
“很抱歉告诉您，我们尽力了。”
砰的一声，周辰摔了东西，突然暴吼：
“你们这群庸医，说个混蛋抱歉，我的轻轻还有救，你们就要放弃她了吗？”
“我有钱，我要用最好的药，你们给我治好她！”
笑笑告诉我，最近周辰每天都会来，见我睡着，会坐在我床边，呆呆地看着我很久。
其实我知道他来过，我并不总是睡着的。
我只是，不想再见他了。
在等待出院的日子里，我没想到竟会见到她。
沈离找到了我的病房，她进来时，周辰不在。
笑笑看到她，拎着枕头就砸了过去，指着她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还有脸过来，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被笑笑骂，沈离并未生气，只是勾起了嘴角，冷笑了一下。
她径直朝我走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道：“原来就是你啊，好久不见。”
我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她害哥哥身陷牢狱。
当场毫不客气地赶她走：“你诬陷我哥，害他坐牢，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可她却脸色一变，表情变得狰狞，神情嚣张地对我说：
“对，是我陷害你哥，那又怎么样，你们没有证据啊！”
她突然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凌厉，恶狠狠地骂我：“可是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是阴魂不散缠着我。”
“甚至还让周辰变了心，我从国外回来，他竟然跟我说爱上了别人！”
“哼，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沈离突然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发，就向床头砸去。
笑笑为了护我，被她挠出了好几个口子。
她的力气很大，我的额头被砸破了口子，流了好多血，差点栽下床去。
头晕晕乎乎的，忽然听到了沈离的一声尖叫。
抬眼就看到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沈离的头发，就将她往外拖。
周辰咬着牙看着她，恨不得吃了沈离。
“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扰轻轻，否则后果自负，你竟还敢来？”
沈离嘴里骂骂咧咧，还想挣扎，被周辰拖拽了出去。
周辰回来一边帮我擦血，一边温柔地说：
“轻轻，我这就将她送去警察局，还你哥清白，你等我回来。”
谁要等他回来啊，我才不需要呢。
我将手机刚刚录下的视频，上传到了网上。
沈离不是说没有证据吗？
现在，我看她还要怎么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