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月在一周后顺利回国。

来接机的，是一个叫梁远的人，她哥哥的好友。

哥哥曾是一名警察，得奖无数，上周三却在C市的一间废弃厂房内被流浪汉发现了尸体。

回国前，梁远已经和顾秋月通过电话，简单说明了哥哥死亡的原因。

“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而且在你哥哥体内检测出大量毒品残留。”

顾秋月当时还在做助教，突然听到这样的噩耗，几乎站不住身。

她不敢相信，英雄一般的哥哥是怎样被强制吸入毒品，又拼命保持理智，甚至拿刀把自己刺得浑身是血。

到了车上，顾秋月问梁远，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梁远点了点头。

“基本都已经落网，除了这个人。”

梁远拿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人，是黎辉。

“他？他不是....”顾秋月思绪有些乱。

杀害哥哥的凶手，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这种情节短剧里才会出现吧。

“毒枭已经抓到，可迟迟不肯供出他的保护伞。这个人是警方给的怀疑对象，我们都认为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是让这群人在Y市如此猖獗的原因。”

顾秋月在看到黎辉照片第一眼时，心中深藏的痛苦再次涌了上来。

那人明明，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短短几年，怎么物是人非。

梁远半天没有开口，在一旁默默等着顾秋月消化情绪。

他从何荣的嘴里了解过顾秋月和梁远的关系。

“你想让我怎么做？”

顾秋月知道，梁远不会平白无故找上她。

“黎辉现在是陶家的准女婿，背后的两大世家让他在政商两界都能说得上话。要抓住他的把柄，很难。”

梁远握了握拳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所以你想让我去做卧底？”顾秋月接过话茬。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换一种方式。”

梁远对顾秋月说，她出国的那几年，黎辉一直有派人在她身边，收集她生活的点滴信息。

“他一直没说娶陶思音，也没有和她住一起。三个月前陶思音闹自杀，这才让陶家下决心逼他和陶思音结婚。”

“他可能...还在乎你。”

顾秋月嘲讽地笑了笑。

在乎吗？可能只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停留的女孩子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我去。”顾秋月开口道。

6年的海外生活，让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需要保护的懦弱小女孩。

她也想为一直保护她的哥哥讨个公道。

梁远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

还以为，再次接近那个人，这个何家私生女不会答应。

作为同盟，他还是在下车时暗自提醒了一句，“小心黎辉。”

黎辉这几年势力越来越大，人也比从前更捉摸不透。

不过，谁又不是呢？




从梦境中醒来，顾秋月看了看时间，赶紧翻身下床。

今天是和梁远约好的日子，要一起去墓园看哥哥。

洗漱完毕后，她匆匆下楼，梁远已在楼下等了许久。

“不好意思啊。”顾秋月不停道歉。

都怪昨晚梦到小时候了，那么令人动容，以至于起晚了。

梁远没说什么，把早餐递给了她。

“吃一点，弄完还得去公司。”

是的。为了让整个计划合理，梁远开了间设计工作室，它是专门给顾秋月打造的容身之所。

到墓园时，天下起了小雨。

顾秋月以为没什么人来，却在这里和两个人迎面撞上。

有句歌词怎么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想，这时便是了。

“顾秋月？你回国了？”陶思音开口问她。

顾秋月没那个闲功夫回答，她拨了拨挡路的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完全没看到黎辉震惊的眼神。

可梁远注意到了。

“不好意思，月月刚回，时差没倒过来。”

梁远撑着伞看着顾秋月走远，停在两人身边礼貌地解释着。

陶思音上下打量着他，轻轻地嘁了一声，撇过头去。

黎辉倒是目光幽深地盯着他，心想啾啾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自己居然不知道，回去以后得让助理查查了。

感受到两道目光的梁远在心里暗自发笑。

选在今天来墓园，就是知道黎辉和陶思音要来。

毕竟要正面交锋，还不如早些亮出牌。

“梁远，不过来吗？”顾秋月的声音传来。

梁远拿着伞向面前两人道别，“月月在叫我了，黎总，我们下次再见。”

话毕，黎辉只看到梁远奔向顾秋月的身影。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顾秋月往梁远身上靠了靠。

黎辉牵着陶思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黎辉哥，你弄痛我了。”

黎辉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心中的不适。

顾秋月，我们来日方长。




黎辉再见到顾秋月，是在开标评标会上。

顾秋月和梁远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有说有笑。

坐在台下的黎辉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一旁的助理不敢上前，只能在心里暗暗求着顾秋月不要再作死。

他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自从顾秋月回国，他几乎天天加班。

老板不是让他查顾秋月身边的人，就是让他把六年内查到的东西重新翻一遍。

他只是卑微打工人，敢怒不敢言。

顾秋月不知道这些，她和梁远亲昵只是想看看，黎辉到底会不会吃醋。

为她和别的男人互动而吃醋。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再次接近他的机会。

评标结果不出大家所料，哲岩以压倒性优势击败对手，拿下正汇项目的设计标。

会后，顾秋月和梁远在出口通道处，碰上了正抽着烟的黎辉。

“恭喜。”

黎辉的身影躲在路灯旁，吞云吐雾，明暗不见，但目光却直直盯着顾秋月。

梁远上前一步，挡住黎辉赤裸裸的眼神，微笑开口。

“还是得谢谢黎总，出手相助。”

谁都知道，这个标是怎么来的。

黎辉丢了烟，用脚踩了踩，拂开碍事梁远，盯着顾秋月说，

“啾啾，这只是一个开始。”

霸道的语气，一改曾经的温柔。

顾秋月抬起头，心里小人在呐喊，但面上仍旧礼貌笑着，

“黎总，项目上，我会努力的。”

黎辉摸了摸顾秋月的头，转身离开。

梁远朝顾秋月投去得逞的眼神。

黎辉这样偏心哲岩，无外乎是因为顾秋月。

这也代表了，他们的计划从现在起，就已经开始了。

顾秋月忽略心里的那一点点酸楚与动容，不停为自己鼓劲。

顾秋月，你醒醒！黎辉他根本就不爱你！




回国后每次遇见黎辉，顾秋月都会在当晚做梦，回到他们的小时候。

小时候，是多么美好的词汇。

那时虽然贫穷，但心并不贫瘠。

这晚，顾秋月又做梦了。

她回到了高二那个夏天，那片小树林。

陶思音将自己推到泥泞的地上，用脚狠狠踩着自己的左手腕。

“真是什么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勾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秋月看到那时的自己在树林里哭得梨花带雨，不停求着陶思音放过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带着哭腔的声音破碎。

“谁让你和辉哥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黎辉哥是我的吗？”

陶思音再次不客气地加重脚上的力气。

痛苦的喊声响彻树林。

陶思音再次体会到自己当时的无助、痛苦与绝望。

一个身影跑了过来，他推开陶思音，想要救起自己。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已经知道结果的顾秋月放任自己的喜悦心情。

“黎辉，你终于来了。”梦中的顾秋月以为自己得救了。

“黎辉，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今天带走她，那么明天，我们两家的合作全部作废。”

陶思音幽幽开口威胁。

梦中的自己还在少女怀春，她乞求地看向黎辉，希望黎辉带她走。

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救她于水火中。

顾秋月看到黎辉一点点放开了她的手。

她害怕得再次抓紧他。

黎辉回过头，顾秋月看到他挣扎、悲痛、疼惜的眼神。

自己一直都很乖，不惹事，不喊疼。

所以能不能，再救自己一次？

黎辉的回答是，再次放手。

“对不起”

他一点点的掰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乖顺地走到陶思音身边。

顾秋月感到蚀骨的寒意和悲伤。它们笼罩着她，把梦中的她彻底吞噬。

陶思音还在得意地笑着，奚落着她的痴心妄想。

“这才对嘛。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能够幻想见到光呢？”

接着，陶思音一个手势，树林里的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他们一人踩着顾秋月的左手腕，一人扯住她的头发，扇着她的脸颊。

而陶思音踏着胜利的步伐，拉着黎辉准备离开。

蜷缩在一团的顾秋月感到痛，摸了摸心口，发现更痛的感觉是从心里传出来的。

疼痛让顾秋月的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朦胧间她看到黎辉回头，对她说，“对不起。”

顾秋月心里最后的希冀，灭了。

明明就在前天，黎辉还牵着自己的手，说想要照顾自己。

怎么一转眼，就任由自己在这里被人欺负，这样狼狈，这样屈辱。

「我想照顾你，可不可以？」

「啾啾的手好小，好软，很好牵。」

这是黎辉说过的话。

可是现在，他连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当初说要保护我的人，怎么变成了胆小鬼？

梦里的顾秋月心痛如绞，看着黎辉，和现实中的顾秋月一齐开口，

“黎辉，我不要你了。”

梦醒了。顾秋月抚上心口，在6年后痛哭出声。

曾经的美好片片凋零，她抱着那些碎片，再也无法前行。




回到正汇大楼的黎辉，正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底下的人向他汇报着梁远的身份信息。

“梁远，Y市梁家二少爷，和何荣有过命交情。”

“梁家大少和其父亲在军政界颇有权威，梁家与何家交好，秋月小姐回国就是梁远去接的。”

......

听完手底下人的汇报，黎辉的心提了起来。

他想到顾秋月会在收到消息后回国，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这边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完，如果这个时候去找顾秋月，无异于打草惊蛇。

不过她为什么突然同意陌生男人的接近，又和他举止亲昵呢？

难道....

黎辉不敢再想。

“去查，顾秋月和梁远怎么认识的。”

黎辉挥退了所有的人，仿佛失去力气一般倒在椅子上。

半晌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口哨，轻轻地吹了起来。

办公室里瞬间充满了鸟叫声。

这是当年他送给顾秋月的口哨。

小时候的顾秋月总是喜欢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既然这么喜欢说话，不如就叫你啾啾吧。”

他堵不住她的嘴，就买了个口哨给顾秋月

“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吹这个哨子，至少比你的声音好听。”

顾秋月听后追着黎辉要揍他。

啾啾。

黎辉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往事如烟，黎辉从回忆中抽离，才发觉已是陌路之人。

顾秋月，你还在恨我吗？黎辉怔怔地对着口哨发问。

他希望顾秋月恨他一辈子，因为没有爱，哪来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