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同学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颤抖彷徨的页面滑动频率，彰显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慌不择路的退出手机投屏界面，似乎只要这样便可以逃避什么洪水猛兽。

而早已看完帖子的弹幕里早就骂声一片：

都对上了，包括一些细节！这男生这么这么恶心！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难怪得癌症，明天死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在弹幕砍渣男（滴血小刀）你也来砍一刀吧！

好恶心，我感觉我骂人的功力都退化了，脑子简直一片空白，这男生怎么能...哪怕不是自己朝夕相对的女友，起码也得尊重女性吧。

弹幕不能希望人渣尊重女性，原来主播让小艾跑路真是有理由的，这男生连半分尊重都没给小艾留。

小艾同学的脸色青白，眼神无措，直播间内的人都等待着她醒悟。

良久，小艾同学咬了咬牙：

“世界上这么多人，也不一定是我男朋友。”

游梦之听这话听得太阳穴都在痛，小艾同学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辩解十分苍白无力，停顿了片刻，再次为自己的男友申辩道：

“而且...而且你们懂什么！他拿钱去是给自己家里买液晶电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孝心！”

“这样孝顺识大体，明明就是个好男人！”

小艾同学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牟然点亮，神色中也多了几分肯定：

“对，是这样的！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我明白现在网上很多人上网都有戾气，看到嫉妒的人和事物就喜欢口嗨，但请不要随意伤害别人。”

“不要造口孽，说不定你们也会遇见这一位孝顺识大体，会为你着想的恋人。”

“我男朋友她，他，他现在只是一时不知道谁对他最好...”

“只要我陪他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他一定能明白我是天底下最爱他的人，我们俩是全天下最美满的一对...”

游梦之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嫉妒？嫉妒什么？嫉妒你有这样一个的男友？还是嫉妒你们两个人一个月才五百的生活费？”

“我说了三百遍，三千遍，三万遍...”

“这世界上最难治的就是恋爱脑晚期！”

“你愣是一遍都没有听进去！你没有男人你活不了，你没有男人你喘不上气，你没有男人天会崩地会裂，还是海会枯石会烂？！”

“开直播以来我和你说的够多了吧？！你倒好，你越挫越勇，你百毒不侵，你这已经不是出复活甲了，你是直接蹲在复活泉水边啊？！”

“本来我还想着循序渐进...现在看来完全是劝不了你半分...”

游梦之颇为遗憾的摇摇头，打了个响指吸引直播间内观众们的注意力，说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其实，你男朋友压根没有癌症。”

声音在直播间内徘徊回响，转入众人的耳膜。

其中以小艾同学的反应尤甚。

什么？！

小艾同学的眼睛慢慢睁大，目眦欲裂的看着手机屏幕中主播那张清淡秀雅的脸。

游梦之看着一条条的弹幕飘过，唇边泛起了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字面意思，小艾同学的男朋友没有癌症。”

“并非是误诊...也并非是治愈。”

“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

“咱们这位小艾同学，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是假的。”

游梦之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震得小艾耳膜生疼，她的表情经历了片刻的空白，随即变成难以置信，最终定格在了愤怒：

“你在胡说什么！”

“我男朋友的病例诊断书都是我看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这个骗子！还说自己是什么大师！退钱！！！”

“你收的钱都是我给男朋友准备的医药费！快给我退...”

回应小艾同学的，是游梦之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

“你陪你男朋友去过医院吗？”

“看过他吃药化疗吗？”

“诊断书是医院出具的吗？有盖章，签字等一系列具有证明效益的落款吗？”

游梦之的语气略带嘲弄：

“不会把不会吧，不是很相爱吗？”

“不会有些人患了癌症，连对象都不让过来探望吧？”

“见过不熟的菜，没见过你们这种不熟的情侣啊。”

众人的哄笑声中，小艾同学的脸寸寸灰白下来。

游梦之眼见时机差不多，便打算再点一把烈火，但烈火还没点起，小艾同学猛地一激灵，像是突然回神，尖叫出声：

“啊！”

这声尖叫毫无征兆，连游梦之都被吓得一激灵。

尖叫过后，小艾同学突然一脸兴奋：

“大师！你是大师！”

刚刚明明连大师都不叫，还满口骗子，现在就连声呼唤好几声大师，这变换连直播间内看惯游梦之变脸的观众们都一脸茫然。

眼见小艾同学一连串的大师过后，满脸激动，喜笑颜开的说道：

“那我男朋友没有癌症，那我不是就更能和他在一起了吗！？”

直播间内的众人：“......”

游梦之：“......”

游梦之：该死的，没有料想过的回答。

要不怎么说恋爱脑能移山填海呢！

游梦之奋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态，但仍存在一丝想拯救恋爱脑的希冀：

“你想不想知道你男朋为什么对你说他癌症了吗？”

小艾同学恍然大悟，眼含热泪，抢答道：

“他想考验我！”

游梦之：“......”

游梦之：“不，是因为他有别的对象了。”

游梦之捏着眉心，努力平缓语气：

“因为他找到了更有钱，但不好拿捏的对象。”

“所以才急于甩开你，你仔细想想，他给你看癌症通知书前，他是否就已经在躲着你了？是否很久没有见面，但只要一想见面，他就有各种借口？”

“醒醒吧，爱琴海边的风吹不到亚细亚......”

“你爱的人，他已经爱上别人了。”

直播间内一片哗然，小艾同学面容扭曲了几下，张口的那一瞬间，游梦之抬手就禁了她的言。

果然下一秒，小艾同学神色激动的吐出一连串的字符，不用听到具体的声音，单从嘴巴开合的角度，也能清晰分辨出说的正是一连串的星号。

游梦之静静等待着她骂完，而后随手解开对面的禁言，神色颇有些淡漠：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抓你男朋友出轨。”


“你骗我！”

“我男朋友怎么可能出轨！”

“他是最爱我的！我们彼此是最相爱的！”

形容消瘦的小艾同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原先因骂战而颤抖的嘴唇都还未停歇，便状若疯癫的开启了下一场关于下三路的问候：

“你xxxx算是什么xxxxxx我xxx......”

游梦之再度抬手禁掉对方的麦，只留下小艾同学那边激烈晃动的镜头画面。

游梦之盯着看了几眼，最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我给你退钱。”

“一个私人飞机平台的价格是三千，我没有工会，也没有和音符签约，所以抽成接近一半，加上提现等费用，我到手是一千两百五十一。”

“我退你一千两百五，一块钱当做我的卦金。”

“法不空出，我需得收钱。”

“你，好自为之...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随即游梦之将人踢下连线，在后台简单操作了一下，将钱款退回去。

这就踢下线了？！不是，这算是什么个事啊？！这结局一点都不爽啊！

对啊！而且主播是不是真的能隔着屏幕就能带人抓奸啊？真有这么神奇？可惜了，对方那么激动显然不是能听进去的人...

小艾骂的可真脏啊...我原先还挺可怜这个妹子的，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什么样的人睡什么样的被窝吧...

有道理...诶主播这么爱财如命，现在居然只收一块钱！？

哇，那是不是以后只刷一块钱的礼物也可以算命？主播我给你刷一块，你快给我搞一块钱的算命。

游梦之看着一条条的弹幕从眼前飞过，冷冷一笑：

“你们要是想蹲牢子，也可以算一块钱的一卦，我不介意。”

游梦之惯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但此时说出这句话，倒仍然让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一惊：

主播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怪怪的？诅咒人吗？

那这也太具体了吧，感觉不太像是诅咒...感觉有点像是...

意有所指，主播的话里藏话？

主播是说刚刚的小艾同学会蹲牢子吗？是这个意思吗？

游梦之收敛心神，回忆着刚刚小艾同学的脸，默认了直播间内弹幕的说法：

“...她中庭见红光而不熄，近期确有牢狱之灾...”

“而且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有一块钱一卦，这卦就是收了千金...”

“至于退回的部分...”

游梦之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退回的部分当做给恋爱脑与渣男葬礼上的花圈钱。”

纯金道长这杀伤力我向来就是非常认可。

楼上赞同。

纯金道长这一身本领，全部都用在算姻缘上了哈哈哈

喜报喜报！刚刚不小心掉线退出重进的时候，发现主播上首页啦哈哈哈哈，而且主播的直播间因为一直解决情感问题，现在已经被加上情感标签了哈哈哈哈

卧槽哈哈哈那主播岂不是还得被恋爱脑气上一肚子哈哈哈哈

游梦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本还在苦苦思索为何直播到现在就算了三卦，卦卦都是恋爱脑，正在思索着，却见直播间内突然涌入近两千人的人气。

游梦之回神，挥了挥手：

“抱歉，今天的卦算完已经快要下......”

几条弹幕飘然而过，映入游梦之的眼帘：

啊？刚进来就下播，不赚钱了啊主播。

主播主播，可以晚点下播吗？不求算命，也不提供面相手相，但求付费咨询情感问题！

我也想咨询！我我我，我也遇见渣男了！也想有富婆姐姐这种魄力分手，想问分手需要双方同意吗？

大家都问，我也想问，我想问我网恋男友经常换头像说明什么？

那我也...我男朋友出轨没被我抓到该怎么办？

主播真的好厉害，算的好准么么么！可以帮俺看看俺的吗？人家想问的是我男朋友又找了个新欢，但他又说人家脾气改改还能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呀？

弹幕的停留时间很短，但丝毫不影响游梦之看完所有弹幕发送的东西。

以及...

看到弹幕的瞬间，血压急剧的升高。

游梦之深吸一口气，奋力压抑住胸口中的一腔火气，尝试开口为自己辩解：

“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楚...不好意思，再来。”

“首先，我是算命的道士，不是情感咨询师。”

“其次，我这捞钱捞的是真作孽，你们要不要看看你们这些都是什么问题？”

“分手要不要双方同意...分手当然不用双方同意，但得联合国同意，这样，你明天去打个申请表，上报联合国吧。”

“男朋友经常换头像说明什么...当然说明他是个性网VIP，不然还能说明什么！”

“明知对象出轨但没抓到...”

游梦之再度深吸一口气，调整直播视角，快速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捞起，盖住自己的头顶，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你，就这样化身大内密探灵灵狗，天天跟着，就等着他。抓住他的那一刻......”

游梦之猛地掀开被子，头发凌乱神色癫狂：

“你就大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纯爱判官——变身！！”

“而且——怎么还有人把找新欢的前男友叫错成男朋友？怎么，你是打算去参加河童争霸赛是吧？”

“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她？”

“什么？还有人问我周日，周日当然是放假！不然还能干嘛？！小城镇都有单休，难道你还打算997？”

“我哪是赚你们钱，我这是在给自己赚精神损失费。”

“你们瞧瞧你们这些问题有正常人的三观吗？”

游梦之的神情有崩溃前的裂痕，声线都有些劈叉：

“......等我赚够钱，建起漂亮道观......”

“我就把你们这些乱问问题，且不尊重我职业的小兔崽子们通通拉去跪香！”

“一米二高，拳头粗那种！”

游梦之一边骂，一边怼，乐子人们乐此不疲得反串发布一些十分奇怪的言论。

但在游梦之的审判之下，但凡看到不顺眼的反人类就通通反向三连，抓进小黑屋里放逐。

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期间源源不断的有新的观众进来，见到观众齐齐呐喊‘别进来，快跑哈哈哈’。

新来的观众们全以为是故意恶搞的节目效果，开始摇旗呐喊。

直播间内的人数节节攀升，竟是到了一万之众，是游梦之抓人进小黑屋，抓都抓不完的程度。

弹幕持续了许久一大片哈哈哈，游梦之余怒未消，正想下播，眼不见心不烦。

手指马上将要点到下播按键的时候，游梦之突然心念一动，调转方向打开音符软件的搜索栏，输入‘杭城大学，情侣’。

界面顷刻跳转，最新的一个记录生活的视频映入眼帘，拍摄者显然十分激动，画外音十分嘈杂，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几句：

“杀人了，出命案了！”

画面抖动着，但依稀可以辨别出在食堂，学生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时有惊呼声传来。

画面的不远处有人躺在了地上，有个瘦小的女生压着对方尖叫撕扯。

那张脸虽然模糊，但身上的衣服却是让人十分熟悉。

正是不久前才在直播间问卦的——

小艾同学。


这堪称鬼哭狼嚎的求救声着实震了游梦之一跳。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当然也是听到了这阵急促的求救声，一水的弹幕刷过，游梦之没有细看，而是沉声问电话中的傅文强：

“什么个情况？”

回应游梦之的是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声响，游梦之思考了几秒，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快速在直播的电脑设备上登录了通讯设备，添加刚刚打进来的电话号码。

果不其然，按下搜索按键后，跳出了一个名为‘博文强记’的微信名称，头像像素有些低，但是依稀能看出是年轻帅气版本的傅文强。

游梦之毫不犹豫的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钮，添加通过，直接发出视频申请。

游梦之略微一犹豫，将通讯软件的连线界面投放到了直播间内。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早在傅文强打电话叫救命开始，好奇心就一直在节节攀升，现在终于看到连线界面，更是雀跃不已：

让我看看今晚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一开始上来就开始叫救命了？

鬼？不是说不允许成精见鬼了吗？这是主播的直播套路剧本吗？

一看楼上就是新人，绝对没有被主播之前打脸过...好好看吧，绝对能震撼你的...诶——这对面的人好眼熟啊？！

什么？！这不是就是上次解决南区疫情的那位大佬，龙港仁心医院的傅文强副院长吗！

堆积如山的弹幕划过，镜头中只能看到傅文强的头部，他神色明显十分紧张，呼吸声颤抖的厉害。

游梦之定睛看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出声唤回对方的神智：

“没有灯吗？”

对方身处的环境未免也太黑了一些，能看到脸可能还得归功于通讯设备的夜间成像系统。

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像是一根针扎进对方脆弱的神经，傅文强顿时神色十分激动的吼道：

“灯！没有灯！”

“...是鬼吹灯！我今晚开了不下几百次的灯，都会熄灭！”

“大师，对不起，我为我之前冒犯你再说声对不起...这里太危险了...我能不能拜托你...能不能...”

昨天将游梦之送回来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这才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对方竟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语无伦次。

游梦之缓缓开口道：

“傅副院长现在在医院？”

傅文强似乎是在一个两面靠墙的角落坐了下来，将背死死的抵在墙角，正在艰难的平复着呼吸，听到游梦之这么一说，顿时点头如捣蒜：

“是！是啊大师！这么黑都能看出来吗？！”

“今晚是我执勤巡查病栋，没想到居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按耐着心中的惊恐，尽可能平稳的讲述今晚发生的奇闻：

“我有守时的习惯，所以七点钟的夜班，我六点钟的时候，就赶到了医院，就在医院的停车场里面，我经历了今晚的第一件诡事...”

傅文强的面上浮现几丝回忆的神色，随后便是打个寒颤：

“我将车停靠在车位上的时候，清楚的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女人倒在我车后不远处的地上。”

“别小瞧医生的记忆力，我发誓我记得她的模样...不对，穿着。她身上披着一件垂地的白色长袍，头发非常长，遮住了脸庞...”

“我立刻就想去查看，但我将车熄火，还没下车，就在后视镜里面又看到一辆车过来......”

“...那车径直碾过了地上的女人！”

傅文强的脸上满是悲悯，眼中有隐藏不住的惊恐：

“我用劲喊了几声，下车要追那辆车，但是原先在后视镜中看到的那块地上—————”

“压根就没有什么女人！”

傅文强的喉头不住的滑动着，吞咽着唾沫来缓解自己的骇然：

“司机也说...地上压根就没有人！”

弹幕众说纷纭，游梦之随口念了几条猜测地上是假人的弹幕，没想到对方却是更加激动：

“请尊重我的职业！”

“虽然我是个读死书的呆子，但我不是傻子！作为一个还算是有经验，且这个年纪，还在手术一线的医生，我当然知道活体与假人之间的区别...”

眼见着对方马上要在专业领域诉说专业知识，游梦之忙不迭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好的，明白，我相信您的判断。”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第一件事情...？那必定之后还有第二件，第三件？”

傅文强连连点头：

“是！这还只是第一件，在停车场和我朋友再见后，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劳累过度，导致出现幻觉。”

“所以我想着去卫生间洗一把脸，但就是在平常中这么简单的事情，在今天也变成了一个奢求。”

“我趴在洗手池边低下头洗脸，脖子处一直感到瘙痒，第一次，第二次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有。但第三次...”

“我抓到了！那是一小把的...头发！”

傅文强的声音都在颤抖，用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尽可能比了个长的距离：

“大概是这距离的三倍，非常明显，那是一簇女性的头发...”

游梦之沉默了片刻，旋即问道：

“头发呢？现在在你身边吗？”

“拿出来让我看一下。”

傅文强的面容顿时扭曲，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怎么可能在我身边！娘诶！这么诡异的东西，一看就很不对劲，我咋能带兜里呢！”

这事儿显然对他来说冲击力极大，都将这么一个外表文质彬彬的医学大佬都险些爆了粗口，话中都带了些口音。

游梦之从容不迫的下了指令：

“我有点想法，去捡一下那簇头发吧。”

她原以为现在满口大师相称的傅文强听到她的话，绝对会满口答应，但对方仍然只是坚决的摇头，神色中满是惧怕。

游梦之微微眯起眼睛，只思考了一瞬间，便得出了结论：

“你就近将头发扔到了厕所里，但，又遇见了第三件诡异的事？”

这回傅文强不摇头了，喉咙竟是传来几声呜咽：

“是，是！”

“我看到是头发的时候吓得几乎心脏骤停，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扔掉手中的头发！”

“找了好几个隔间，我才把手上的头发扔进垃圾桶里，结果还没等我松一口气...”

“边上的隔间，就传来敲隔板的声音...隔壁隔间传来一道尖细的女人笑声...”

傅文强的呼吸又开始沉重起来，惊惧逐渐爬满他整张面容，豆大的汗珠缓缓从他深陷的面颊边滴下：

“不知道怎么的，我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刚刚在地下停车场的那个白衣服女人...”

“我压根没有回答，可是鲜血，无数的鲜血从那边的地板上逐渐往我这边蔓延...”

他的声音已然沙哑，字字句句间都是被逼到顶点的恐惧：

“...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推开了边上隔间的门...”

“但那里——没有人。”

“...只有马桶中的团团头发，以及满地的鲜血......”

“我这五十年的唯物主义者三观，彻底崩碎了......”

傅文强眼含热泪，伸手胡乱的擦拭满头满脸的冷汗：

“然后我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厕所，本来想找人，结果原本应该值班的科室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我一路跑一路开灯，但每次灯开不到三秒钟，便会闪烁熄灭...”

“所以我这才想到了您...”

“因为我想起来这个医院有个流传已久的故事，说是医院建设在一片坟场之上...”

“您上次能看出来大宝身上的东西，一定是这事儿的预兆。”

“大师，来帮帮医院里的病患吧。我死了不要紧，但是这医院里面还有很多无辜的病患，我没走就是想留下来通知大家转移...”

傅文强的言辞恳切，这个瘦小的中年汉子鬓角已然有了花白的迹象，经过今日这么一吓，更是尤为明显。

游梦之仍然沉默不语，弹幕忍无可忍，开始义愤填膺：

有没有搞错，对面的情况这么严重，主播都不打算管吗？主播还是个人吗？取关了。

话说主播你是不是也和之前的问玄道人一样是个江湖骗子？！就靠嘴炮，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不然为什么不敢去线下？笑死，怂包？

这种社会地位的大佬，哭着求我帮忙，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偏偏主播还在这里卖弄，吊人胃口...

不应该啊，之前都挺准的。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道长贪财，看出来对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想拖一下，让对方拿出更高的报酬？

最后一条弹幕被绝大部分的网友赞同，随后出现许多让游梦之不要贪心，见好就收的弹幕。

游梦之的眼神从一条条带着指责意味的弹幕上划过，最后对上视频后傅文强的目光，在对方隐含期待的表情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并非是我拒绝你，而是，这点事情就没有必要让我过去。”

“你身上压根就没有阴气。”

“无阴不撞鬼，你——压根没遇见脏东西。”


问玄道人话音落地，直播间的弹幕如同海啸般涌起：

不是吧？！真的假的，问玄道人这说的就是主播以前的事情吧？不是说赌博是被诱导的吗？

被诱导也是去赌博了啊！肯定是欠了钱还不上，所以去用身体...了呗。

不是吧？主播看样子很纯啊？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大家冷静一点，观望一下主播的回答好吗？

很清纯有个屁用，你看主播同父异母的郑巧浅，不就是也长了一张清纯的脸，但是私底下陪酒陪睡吗？下午的直播里，我还看到她不知道游乐天是她爹之前，还给她爹抛媚眼呢！要我说啊，这俩姐妹，一丘之貉。

证明一下可以吗？要不主播现在带着大家去医院检验一下处女膜，大家都愿意等的，这也太炸裂了，球球了，虽然我是个学生党，但我也给你刷了攒的几百块钱零花钱了...你怎么突然就塌方了...

......

弹幕一条条的闪过游梦之的眼前，换作平时，游梦之早早就被气笑，但今日却是出奇的平静，只是换了只手品茶，温热的茶水进入她的喉咙，转化为一条灼烫的火龙，直逼心口。

游梦之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双眸中已经是一片幽静无波：

“你说的，全错。”

杯中之茶已空，但游梦之心中的火龙却正在咆哮。

咆哮出来的声音经过她的声带，沉稳的传进直播间内每个人的耳朵：

“首先，我再说一遍，做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们与飞禽走兽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人类拥有睥睨其他生物的智商。”

“所以遇见造黄谣，或是泼脏水的渣滓，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落入自证陷阱。”

“它嘴皮子一张一合，便可以咬定一件事情的真伪吗？”

“它不能，永远不能。”

“你们要知道，当某个人...不，某种生物来质疑你，来冤枉你的时候，它已经预先好了你反驳的话，所以一定要跳出对方的逻辑。”

“你们平常在生活中，可否有遇见旁人辱骂你的情况？”

“女生可否有遇见穿裙子太短就被造黄谣的经历？可否有因为背贵一点的包或者首饰口红，就被怀疑钱来路不明的经历？学生们是否有熬夜学习，但在出成绩后，却被质疑抄袭的时刻？”

“冤枉你们的人，比你要更加了解你的委屈，他们会痛击你自证的话语...”

“所以在这种时刻，我们要做的，是要对方拿出证明我们有做这件事的证据，而不是我们需要拿出自己并没有做的证据。”

游梦之放下茶杯，死死的盯住对面的问玄道人，用以吐出一口浓痰的力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那些事情？”

问玄道人早在刚刚被拆穿谋划之后，胸腔便狂跳不止，心中虚不可言。

此时又被游梦之眼神锁定，他脸上便有了片刻的慌乱，仓皇缕了几下胡须，正要开口，却再次被游梦之截胡：

“就凭你那几句预言未来的话？还是就凭你完全拿不出证据，也证明不了的脏水？”

“大师那么能算，必定能算到我是当的谁的小三，在哪家赌场输的钱，且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吧？”

游梦之的眼中略带戏谑：

“说出一个来，现场找人，找证据不就知道了？”

问玄道人额头豆大的汗珠恰在此时滴落，好在他浸染社会多年，立马一拂拂尘，用宽大的袖子不知不觉的擦掉脸上的湿意。

他斟酌几下，开口的语气虽也是之前沉稳的语调，但已经外强中虚，声调也不似之前平稳：

“呵，是非曲直皆在人心罢了，道爷我怎么说也是名人，不能因你不敬，便将你肮脏龌龊的过往公之于众。”

“也算是不沾因果，留你一命，你怎么不知感恩？”

问玄道人随口说了几句，愈说语气愈发坚定，额头上的汗也逐渐不再外渗，豆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却是突然有了底气：

“这样，诸位可先关注我，直播完后便来私信我...”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只是顾忌小姑娘脸皮薄，没有放出来而已，既然你今日求任，我便让你得仁就是了！”

问玄道人心中不住的盘算着，不就是找个人p图换脸的事儿，多的是傻子相信，到时候找几张裸露些的照片，卖照片又能狠狠赚上一笔。

思及此处，问玄道人的脸上涌起一抹笑意，那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模样又回到他的脸上。

游梦之直直的看了他几眼，冷冷开口道：

“可以不用关注，这场直播完，你号也会被封。”

问玄道人脸上一僵，顿时大呼小叫：

“诸位可都看到对面威胁道爷？”

“小姑娘家家不学好，竟然如此歹毒，活该...”

游梦之确是无意再与他拉扯闲聊，摆手不耐道：

“到我了。”

问玄道人的鼓动造势大法被游梦之打断，脸上颇为不虞，但看直播间内众人望眼欲穿的模样，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

游梦之不咸不淡的声音，却是能穿透整个直播间：

“你姓常，名为百尺。自幼父母双亡，16岁便出了社会，到处游手好闲。”

“先是在古玩市场当小工，因偷东西被东家发现，少管所呆了六个月，出来后便和一个老江湖骗子到处坑蒙拐骗，变成了一个小江湖骗子。”

“二十六年的行骗，骗的不少男女老少倾家荡产...”

游梦之话锋一转，脸上有一丝嘲讽快速划过，旋即再次续道：

“不用着急反驳我...”

“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你儿子，今天死了。”

问玄道人原本在游梦之点出自己前半生的生平事迹开始，便颇为忐忑不安，听到最后一句，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大笑。

他显然笑的极为畅快，眼中甚至出现了隐隐的泪花，整个人笑的前仆后仰，再也难以维持自己高人的形象，大声嘲笑道：

“你还真是个靠网络查人隐私，才能‘算’出东西的假货啊哈哈哈哈！”

“你个傻逼！”

“道爷我，压根就没儿子！！！”


游梦之自顾自说着：

“你最近没发现自家女儿的肩头一边高一边低吗？是否有和你聊过颈椎肩颈处总是劳累疼痛？那正是婴魂趴伏身上，阴气入体的表现。”

“正好是两边，一边两个，一边一个。”

“所以...你确定百分百了解你女儿...的生活？”

此话像是利刃投入一潭平静的死水，荡起阵阵回波涟漪。

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国人，几乎都能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游梦之是在询问对方是否有x经历，怀孕，甚至打胎。

程娟足足反应了得有两三分钟，先是下意识的肯定了游梦之所言的大宝肩膀疼痛，随后回神后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替自己的宝贝女儿否认：

“...没有！我女儿不可能打胎的！我女儿从小到大都很乖，按时上下班上下学，不曾在外留宿，甚至从来都不穿比基尼...”

“怎么可能出去乱来！”

程娟显然有些激动，最后一句话不由自主的抬高了音量，游梦之看了一眼不远处刚刚关闭的那扇房门，将程娟重新拉出玄关。

合上大门，游梦之扭头便看着程娟眼中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程娟的神情笃定，言之凿凿：

“大师，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什么脾气秉性我是知道的。”

“实在不怕外人笑话，我就直说吧。”

“我家两天前没的那个死鬼男人，和我结婚快二十五年，有二十年都不在家，在外旅行与其他人打得火热。”

“只要在家，一半的时间都在家暴我们母女...”

程娟咬着牙：

“这就是我为啥那么恨他，说他哪怕没死我也要签放弃救治书的原因，早些年是因为我没钱，娘家又不是退路，离不了婚。”

“...导致大宝一直跟着我挨打，后来她看到我的婚姻失败，整个人也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程娟的语气之中有些许的悲凉，眼中有明显的水光：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很害怕生人，有生人在场，就几乎不会说话。明明你站着理她很远，但是她就是克制不住会想躲开你......”

“这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无法和任何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程娟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游梦之思索片刻，等对方哭泣声稍稍平复，才继续说道：

“如果你说的东西皆是属实的话...那，那些婴魂的母亲可能并非是她，也有可能和职业有关...”

游梦之略一沉吟：

“印绶破格，命家定用神。”

“以你女儿的面相来看，她是个护士？”

程娟忙不迭的点头道：

“是！大师不愧是大师！我女儿今年刚刚好大四，在不远的一家私立医院上班。”

程娟脸上略有犹疑：

“但我记得我家大宝，不是妇产科的护士呀？”

“我记得因为大宝不喜欢陌生人，当时学校分配岗位的时候，我还去走动了一下，那个私立医院的副院长，刚好是大宝的表舅，所以把她调岗到后勤护士站...”

“就...比较轻松...”

后勤护士站里都是一些闲散岗位，通常都是分配给将要退休，且精力已经明显不足的护士们。

这些程娟没说，但游梦之却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支吾：

“明白了。别担心，我不会举报，有特权不用，才奇怪。”

“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她在医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接触到婴魂，我便需要先去趟医院，了解一下为何这些婴魂会缠上你家女儿...”

“也好对症让你女儿身上那些婴孩离开...”

游梦之在思索着这事儿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眼前突然闪过大片红色——

钞票！？

程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大号的女士手包，已经将袋口打开，捧到游梦之面前，袋口中成叠的红色纸钞简直晃瞎游梦之的眼睛，着实令她一惊。

游梦之眼睛都直了：

“这，这如何使得！”

“不不不，千万别放到我口袋里，不行的！我受之有愧啊！”

“哦，这个口袋放满了......我这儿还有裤兜！”

“好好好，我就知道此番出行必然是道祖对我的磨炼！程女士放心，你女儿这件事我已经管到底！保证保你女儿安全！”

程娟奋力的将纸钞往游梦之全身各处的口袋里塞，足足塞了得有二十捆，眼见着手中的女式手提袋见底，才堪堪停下，颇有些气喘吁吁：

“好！有大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听说大师们出门都是需要路费的，所以我特地去取的现金。”

“这些路费大师先收着，到时候如果我女儿真的好了，我再给二十万的辛苦费！”

再给二十万辛苦费！

游梦之眼睛被彻底点亮，又是几句交代，一直到出了程娟的家门，被送上计程车，她摸着口袋里的成捆的金钱，脑子都有些不可置信。

足足四十万！

游梦之几乎是出了门就直冲银行，将所有钱存入银行卡后，直扑程娟给的医院地址。

这个地址并不算太远，但是门牌十分特别，恰是莲花路路段上的44号。

按道理来说，如此有指向意味的门牌通常会被大多数人厌弃。

但这家医院却是出乎意料的忙碌，还未到医院门口，各类车辆便将整条街堵个水泄不通，游梦之在路上走了半小时，车流只走了不到五十米。

路上人行道上都是拿着标有仁心医院药袋或是检查单的行人，这让游梦之对这家医院的繁盛有了全新的认知。

仁心医院内几乎各处都有除医务人员外禁止入内的标牌。

但好在游梦之来之前就早有准备，拿走了焦大宝的工作证件以及护士服，让程娟为女儿请上几天假期。

她体型与焦大宝相差不多，经过简单的装扮，带上口罩之后，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顺利穿过门卫门禁，游梦之几乎一路畅通无阻，七拐八拐到了所谓的后勤护士站，正想推门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

身后却有突然传来几道声音，阻止了游梦之推门的动作。

那几道声音尖而细，一听就出自女性：

“哟，这不是我们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大宝吗？怎么今天没有着急回家？是知道姐姐们要找你‘玩’吧？”

“春红姐，我说啥来着，大宝就是喜欢和我们一起玩的，只是嘴笨不会说呢！”

“大宝，今天要玩啥，是要和姐姐们去仓库玩笔仙，还是...”

“替我们去妇幼病房里......跑一趟？”